或许是希望十几年前自己刚来申城的时候也能受到这样的照顾,或许是因为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arna姐上次生日会,给我们做了好几样蛋糕,现在还在冰箱里冻着,要不要拿出来吃?” “拿出来吧,”虞莓侧头,“她会做蛋糕?” “呃,还是很好看的!” 两人凑近一块儿吃中央的一块抹茶蛋糕,虞莓可以听到身边很近的呼吸声。 “你有妹妹吗?”虞莓问。 “没有啊,怎么了?” “我有,”勺子划过抹茶奶油与饼干曾带过不同的质感,“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大。” “那她现在也在申城吗?” 虞莓笑了笑:“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颜颜张了张嘴,宽大的睡衣袖口下指甲微微攥紧。 “是先天性的心脏问题,当时带她去看医生,”虞莓侧头靠在支撑起来的手背上,“给她做心脏搭桥手术,他们说可以治好的,用的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甚至说不需要有能力的医生,说那个智能的医疗器械就能做好。” “然后……?” “她基本上就是第一个临床的试验品。”虞莓指尖落在发间的时候微微泛白,“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器械公司赔了很多钱。法律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选择要钱就不能要人,刑事案件二者选其一,说得明明白白,我家里当时选的要钱。” “她多大的时候呢?” “初中。”虞莓发凉的指腹按了按太阳穴,“都过去了。” 颜颜的眸光中倒映出她疲惫的影子,就好像申城厉害的人那么多,所有人削减脑袋想往金字塔上钻,所有人都想看阳光,而不是看阳光底下的倒影。倒影没有用,倒影一文不值。 她好像看到了虞莓的倒影。 又不确定是不是。 通怀区人民法院,澄白的灯光下童稚的雕塑高高把天平举起,被告方坐着健怀医疗器械的法人代表杜湘辉,旁边是他的代理人,白色的文件叠在深褐色的文案桌上,代理人起身向对面友好地笑了一下,随即开口:“原告康禾小朋友听力受损,我与健怀还有杜总都深感同情。” 法庭上惯用的一套话术,陪审团的耳朵几乎听到生出茧子,在场的人都等他后面的话。 “但是首先,对方所说‘由于使用了健怀耳蜗导致听力受损更加严重’没有直接性依据;其次,健怀在使用说明书,尤其是3到10岁小朋友的使用说明上黑体加粗标记过:‘请勿长时间使用随身听、耳麦等电子产品,否则将易导致内耳毛细胞、听神经纤维受损’。” 依然是带着善意的微笑,看向顾明衍,又看向法官:“审判长,主张与举证逻辑关系不明。” “顾律师?”法官把目光投向原告方。 他处理过很多的案子,也同顾明衍有过几句话的交流,知道这个年轻人算有些实力。上位者大多爱才,听审的时候在关注案件事实本身的同时,也免不了关注申城新兴一辈的可塑之才。 “声音经过外耳道,骨膜,听骨。”依然是厚厚一叠的资料,他抬起眼看向对方的时候也依然能露出额头上那道伤疤,可庭下的陪审团从几年前的议论到如今的恭听与敬仰,他没有在意过这道疤,却好像成了他的一个符号。 “内耳液震动,耳蜗毛细胞,听神经,最后到大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庭上,好像这些资料早已烂熟于心,“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听力障碍。” “正如对方代理人所说,康禾的受损部位并不在神经,而是耳蜗骨化。”他将手中的文书摊开,图片中的耳道剖面好像一座刻画出伤痕累累街区的城,崎岖的血管像与世界连接的脉络,有人是被上帝咬一口的苹果,生下来失去了一部分感知力,有人也许没有及时受到良好的治疗,失去味觉或者听觉。 小禾是属于后者,她是健健康康剩下来的,没有被咬过的苹果。她生病的时候康婶抱她连走了好几里路,那时候过年,申城没有太多出租司机,整座城市像空了一样。 康婶去的是附近的私人诊所,她不知道有的医疗设施不到位的黑诊只会骗钱,也不知道小禾会烧得这么严重,又吊水又打针,没合眼守了两天两夜,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耳蜗就这么一点一点出问题。 小禾可以说话,后来顾明衍出钱给她买了耳蜗,也能听得到别人说话,但是世界的声音总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也请对方代理人不要混淆视听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