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特勒膘,终老槽厩,恐怕非其所愿吧!”冷风中,传来一声独特的问候。 李旭闻声回头,看到一张满是笑容的面孔。这张面孔他在辽东时曾经见过,当时他刚刚被皇帝陛下钦点为校尉。那天,此人就站在文官的队伍中间,笑容也和今天这样,慵懒之外带着几分萧索。 “见过独孤大人!”李旭上前几步,抱拳施礼。刑部侍郎独孤学的名字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大隋在边郡各地通缉巨盗徐达严、李富梨的荒诞文告,就是出自此人笔下。 “李将军不用客气,大冷天的,礼来礼去的麻烦!”独孤学带住坐骑,从皮裘内伸出手,还了一个平揖。“李将军不嫌冷么,冰天雪地的,不在屋子中烤火,还眼巴巴地赶到这里来吃闭门羹?” 李旭知道刚才自己被人拒之门外的一幕都落入了这位独孤大人和他的随从眼里,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崔潜告诉过他,豪门世家不会帮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人,除非你对他们有可用之处。把受到的磨难跟他们倾诉,除了给对方添加些霄夜时的谈资外,不会有其他任何用途。 “你那么着急去补实缺作甚?”独孤学仿佛没感觉到旭子隐藏于笑容后的抵触情绪,用马鞭指了指紧闭的大门,低声补充了一句。“他们这些人都是土偶木梗,怎么动作,都要别人摆弄的。求他们,一点用都没有!” “这是末将唯一知道的途径!”李旭拉起缰绳,飞身上马。这不是一句实话,其他途径有的是。从他赋闲之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酒席前隐隐约约地暗示,某家庶出的女儿还待字闺中;某位老人年过五十,膝下犹虚,期待有一个义子继承家业;某人门下弟子无数,却无人成才,衣钵待传…….如是种种,每一条路都比贿赂兵部官吏,等候安排便捷,但是每一条路的代价都比赠送珠宝来得更大。 “建功立业,嗯,功名富贵,人人逐之,可到哪才是尽头呢?。”独孤学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李旭的坐骑从后边跟上来。 “末将只是想为国出力。”李旭想了想,非常谨慎地回答。他猜不到独孤学今天没事跟自己搭讪抱着什么目的,但对方的确曾经于自己有恩。如果不寒暄几句就扬鞭而走,实在有失于礼貌。 “你真的长大了,居然学会了如此说话!”刑部侍郎独孤学摇头轻叹,不知道想表达的意思是夸奖,还是讽刺。他今天好像闲得厉害,刻意与李旭这个不得势的武牙郎将纠缠不清。 李旭再次以笑容作为回答。他本来就不善于言辞,心中有了防备,出言就更为谨慎。独孤学见他谈兴不浓,也微笑着闭上了嘴巴。二人和众随从分成两波,缓缓穿过青灰色,散发着淡淡白烟的街道。伴随皇帝亲征归来的庞大队伍给这座名叫安阳的小城制造了很多难题,主街两旁模样稍为齐整的房屋都被强行征做了官署。所以,城市的主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街道两旁也没有任何炊烟,风夹着碎雪在房檐下吹出呜呜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鬼蜮。 “照这样下去,各地盗匪只会越来越多,恐怕朝廷把所有武将派出去都不够用。到时候,还怕没有你的仗打?”走了一会儿,独孤学用马鞭指了指远处巍峨的城墙,悻然道。 这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陈述的却是一个事实。秋天的时候,民间因为青壮短缺,没有收上足够的粮食。朝廷却为了明年继续征讨高丽,不肯减免各地税赋。今年冬天又出奇地冷,从上谷郡开始,风雪几乎追着御驾的脚步同时南下。百姓又冷又饿,在冻死和当流寇之间,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肯定会选择后者。而朝廷为了给剿匪士卒提供补给,愈发不敢动用仓库里的存粮。如此循环下去,结果必然如独孤大人所说,旭子也的确不用担心没仗可打。 李旭笑了笑,继续保持沉默。他不敢接茬,对方姓独孤,是已故皇太后的族人,无论如何大放厥词,皇帝陛下看在他自己母亲的份上都不会追究。但别人不行,他们既然没有大放厥词的本钱,老老实实地三缄其口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想不到小小挫折,居然令纵横辽东万里的李将军颓废如斯!”独孤学长叹一声,继续叨唠。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