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德帝沉思片刻,让他留下奏表,下午再来领旨。 唐振奇从容告退,自信此番也能顺心遂愿。 他离宫不久,朱昀曦来向庆德帝请安,呈上一幅自己新临摹的《快雪时晴帖》请其过目。 学习书法是父皇布置的功课之一,他每月都认真定时交作业,庆德帝也乐此不疲地考评,招手让他坐到身边,为他分析本次作品的优点和不足。 朱昀曦瞥见摆在几案一角舞弊案奏折,适时进言:“父皇,儿臣听说柳先生被怀疑是顺天乡试案的主谋,不知有司调查得如何?” 庆德帝正犹豫不决,直接将奏折递给他看。 朱昀曦看后神情凝重,庆德帝问:“皇儿对此有何看法啊、?” 朱昀曦来时就想趁机进谏,已得陈维远指点,谡然道:“国家法度不可乱,柳先生若真触犯纲纪,自当依律严惩。但倘若他是被冤枉的……古人云‘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2,他是儿臣的老师,若背上败坏科举的罪名,不止自身受屈,世人又将如何看待儿臣呢?” 此话立竿见影,庆德帝对这个儿子爱如珍宝,处处呵护备至,死几个大臣百姓都是小事,为此带累了太子的声誉那便非同小可,看来这案子不能凑合完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微笑着拍了拍朱昀曦肩膀:“皇儿放心,为父已有主张,必让天下人都心服口服。”,转头淡然吩咐近侍长庄世珍:“明日刑部升堂审理此案,你去做个监审吧。” 庄世珍与庆德帝年纪相当,五岁净身入宫,六岁被选为他的玩伴。 庆德帝直到少年时还不呼其名,而是叫他“伴伴”,四十多年来朝夕相处,情同家人。 庄世珍为人忠诚厚道,在宫里人望极高,别看唐振奇只手遮天,见了他也得弯腰称一声“老祖宗”。 由他去镇场,奸党们定不敢乱来。 朱昀曦欣喜,谢过父皇,父子俩继续悠闲地品评书法,不再谈论朝政。 夜阑人静,朔风拍窗,柳竹秋身着男装端坐在睡房的桌子旁。 房内没点灯,春梨只能就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打量主人。 从她落座时起那笔直的腰背就没弯曲过,春梨知道此时正有无形重担压在她的肩头,稍有松懈就有溃败之虞。 柳竹秋之前计划三更天以后开溜,选定东墙的前半段为出口,墙后是条冷巷子,更夫和巡城兵丁都不会经过。不便的是那里位于前院,且墙高两丈得架梯子,有可能惊动锦衣卫的人。 更鼓已响过许久,不能再拖延了。她起身准备出发,房门突然被轻轻扣响。 春梨得她授意前去开门,抬眼见一个高壮的黑衣人立在跟前,昏暗中的脸孔不人不鬼。 她紧捂嘴巴倒跌数步,被柳竹秋接住。 “别怕,这是万里春万大侠。” 柳竹秋站得稍远,反而能看清来人脸上的关公面具,惊喜地上前作揖。 “万大侠来得正好,我急着外出,可锦衣卫看守甚紧,还求您助我。” 此人两次救她性命,今夜又直接登门,定是来为她排忧解难的。果然不等说完,万里春已比出个“跟我来”的手势,转身向院门走去。 柳竹秋欢喜,吩咐春梨陪护白秀英,蹑步尾随万里春来到前院。 前厅灯烛高烧,官差们想是在守夜,柳竹秋见万里春的行进路线将经过那里,迟疑地停住脚步。 万里春回头指一指窗户,柳竹秋小心凑近透过玻璃张望,见厅上铺设酒肴,那十几个官差连同几个从旁伺候的仆婢都歪七竖八靠在桌椅上睡着了。 她明白这也是万里春的手笔,放心地跟着他快步穿过厅堂来到东墙下。 万里春踢壁而上,身轻如燕地落在墙头,扔下一挂绳梯。 柳竹秋没他的高明轻功,身手也很矫健,轻松爬过梯子,跳落在墙后的雪地上。 她站定后即向万里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