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沢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苦笑着举手投降:“早就猜到瞒不住你。” 确实瞒不住,即使今日薛妤不找他,四日后审判台开启,只要他开口保下松珩,就避无可避会被她察觉出来。 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结。 薛妤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在得到证实的一瞬,还是从心底生出一种果真如此的荒诞感。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在她开口前,路承沢摊了摊手掌,说话时嘴里有些发苦:“我不过劝了一架,也没动手,结果眼睛一睁一闭,醒来就得知自己在去羲和的路上。” “你别不信。”他看了薛妤一眼,接着道:“我赤水的事也不少,困在这里对我而言全无好处。” 路承沢和松珩是生死至交,他的话说得再情真意切,薛妤都不会全信。“那日我进云霄殿前,松珩做了什么?”她看着路承沢,一句接一句问:“你一直同他在一起?” 这是怀疑松珩暗地里搞小动作的意思。 她问的这些,路承沢在才醒来搞不清状况那会,就已经在脑子里回想了不下百十遍。 诚然,谁也不是傻子,事出必有因这句话谁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回到千年前。 “我一直跟他在一起。”路承沢长指一下一下敲在桌沿边,眯着双桃花眼回忆,“邺都事发,他知道瞒不过你,那天什么事都推了,哪都没去,专程在云霄殿等你。” “他是个怎样的人,怎样的品性,不必我多说,你也清楚。”他下意识为松珩说话:“别说暗算人的招数,那日和你动手前,他都丢了自己的本命剑才上。” 从知道邺都出事,到和松珩对峙,动手,意外回到千年之前,薛妤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似乎在一夕之间接受和消化了这个消息。但在路承沢话音落下后,她突然抬了抬下颚,像是突然绷不住某种汹涌的情绪,冷声反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劣迹斑斑的阶下囚,筋脉全断,筋骨皆废,依仗着邺都续命生存,一步步走到高位,不说回报什么,但能恩将仇报到如此程度——”她猛的动了动睫,一字一句道:“我即使用千年的时间去养条狗,也不至于如此。” 路承沢从未见过这样的薛妤。 他和松珩玩得好,可跟薛妤的关系也不差。他们这样的身份,难免会有一起接天机书任务的时候,跟松珩交好之后,更是好几次结伴而行,说起来也是危难时候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久而久之,彼此也有几分了解。 她是典型的面冷心热,话不多,人却不是咄咄逼人,恶毒刻薄的性格,想一想也知道,能一直纵容松珩那种大好人,老善人秉性的,心地能差到哪里去。 骨子里的教养也让她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这真是头一次。 “薛妤。”路承沢沉默了半晌,坦诚道:“这件事发生后,我想过你的反应。” “我承认,这事落在谁头上,谁都得生气。” 他停下来斟酌了下言辞,想不明白似地抬头打量薛妤:“可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你一向冷静,照理说,即使有乾坤珠在身,也不会托大到要跟松珩同归于尽的地步。” “邺都扣押的那些妖魔鬼怪生性凉薄放肆,无恶不作,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别说只是被封,即使全部消亡,对你,对邺都,不过是清空一个负债累累的躯壳,影响微乎其微。” 他语气松了些:“松珩固然有错,可千年的感情,朝夕相处,你和他之间,怎至于为那些东西走到这一步。” 薛妤冷眼看他,闭合的窗牖下映着外面楼中隐隐绰绰的灯影,有一两缕橙红的光跃上她的眼皮,她被闪得闭了一下眼。 看,伤不在自己身上人都不会觉得疼。 松珩可怜,松珩情有可原,他是大好人,大善人,即使违背仁义,恩将仇报,也是为了苍生着想。 所有人都应该原谅他,体谅他,包括薛妤。 “路承沢。”薛妤根本不想浪费口舌和他说那么多,她弯了下唇,语带凉意:“审判台开启后,他生不如死之时,你记得帮我问一问,他怎么就要因为区区一个茶仙将我得罪至此。” 说完,她垂着眼拢了拢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