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随手挥开了一层星河。 溯侑醒得早,他安静地盯着头顶的暗红色的床帐看了一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对如此情境。 身边的人还睡着,长发如支流般撒在缎面和枕头上,又像在纯色的被面上延展出去的满树枝丫,崤城那场大战消耗太大,加之昨夜,她几乎是无声地纵许他放肆,因此现在还未睁开眼。 这两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变成缩小的原形满邺都城乱跑,在薛妤的殿内胡作非为,称王称霸,还跳上桌子和她发天大的脾气,将桌面拍得砰砰直响。 反正,这两天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原有的形象颠覆得彻底。 溯侑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薛妤。 他忍不住闭了下眼,而后无声拥被而起,才起身,腰间就搭上了一只手,背后含着点惺忪睡意的声线传来:“干什么去?” “……”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溯侑身体微僵,他也不回身去看,只是瞥着轻柔的鲛纱帐,低声道:“有人在殿外等,我,去问问情况。” “崤城之战后续的处置出来了。”薛妤猜到庭院外的人要禀报些什么,并不意外,她支着手肘侧起身,指尖在他腰侧点了两下,不紧不慢地问:“都想起来了?” 内殿陷入一片死寂。 薛妤也不着急等他回答,她随手拢了拢里衣,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伸手拨开他垂于耳侧的黑发,露出藏在里面被悟得通红的耳尖。 她半眯着眼睛贴上他的后背,软骨头一样搭着,几乎化在他常年滚热的骨骼上,含糊着字音低喃道:“耳朵红了……拍桌子发脾气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这话,溯侑完全没法听。 他转身,将薛妤捞起来,本意是想将她摁进胸膛中,不让她到处摸,再到处看,可薛妤好像在他身上找到了趣味。 也可以说,是大战结束后,一根时时踩在脚底下会爆炸的弦被拆除,她终于能轻松一点,有了点属于自己的小爱好。 这爱好不是别的,她喜欢逗他。 这两天,薛妤深谙其道,将失了忆的小天攰逗得团团转,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往外吐露得干干净净,而她攒着这些,听得有滋有味。 “妤妤。”溯侑面向她,微微启唇,稍微一动,宽大的衣襟往下滑,露出锁骨上青青紫紫的咬痕——那是她每次格外青睐眷恋的地方。 他眼皮往下垂着,有些懊恼地缓声答:“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也不改口。 从前叫“阿妤”和“殿下”虽然好听,但两个同样的字叠在一起,总能被他叫出不一样的亲昵之意,于是很快就取代了其他两个。 “这两天里的事,也都想起来了?” 溯侑搭在软枕上的手指僵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支着手抬起他的下颌,带着点观赏之意地看向他闪避的桃花眼,轻声道:“想起来了又不说话,就是说,这两天和我提的那些要求,都不算数?” 溯侑蓦的抬眼,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很好看,琥珀般的颜色,深深凝视时有种湖泊的深邃和沉静之意,平时看觉得冷漠,不带波澜,现在,里面的意思又格外明显。 她就是想将那层阻碍在两人间的无形阻碍狠狠撕碎,就是要他亲口将所有隐晦的,死死压在最深处的心思全部挑明了说出来。 他说,她就答应。 但他得说。 薛妤指尖顺着他侧脸轮廓一路往上,落在柔嫩的唇瓣上,一点点擦过去,同时问他:“不算数是不是?” “算。”话音落下,溯侑既像是提着一口气,又像长舒了一口气似的,他倏地掀动着睫毛,自暴自弃着一字一句道:“……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那种惊惶的患得患失是真的,难以抑制的独占欲也是真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