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锐轻捏撞红了鼻尖,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啼笑皆非。 旧债未偿,新债又添。 ··· 如之前所料,接下来的时日,宋思锐越发忙碌。 他频繁离京到各处巡查,甚至大半月不归,府中大小事务靠仆从往来传达。 据他所知,林昀熹在相处中重新接纳了傅千凝,虽无在长陵岛时的亲密无间,倒也每日结伴看书、探讨药学常理。 除此之外,傅千凝常去世子院探望宋思勉,并向表兄汇报情况。 晋王对这位留有亡妻几分影子的晚辈尤为包容,丝毫没计较她的江湖气,不止一次劝她在王府多呆些日子。 待到六月下旬,酷暑渐褪。 墨黑天幕之下,夜风带起微弱凉意。 宋思锐不动声色返回晋王府,第一时间并非向父亲问安,亦非溜进听荷苑探望意中人。 他现身于世子院,与宋思勉聊了近半个时辰,了解其身体状况,又派人将笙茹叫到院中。 笙茹在王府的内务调配中标明为库房看守侍婢,实则白日跟随林昀熹,夜间留宿库房处所。 宋思锐不在时,她在听荷苑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守住主子的时刻越来越多。 这一夜乍然被唤去世子院,她诚惶诚恐,垂首步入偏厅。 悄然抬眸,正正撞入宋思勉冷如冰的眼眸,不由自主浑身一哆嗦;再瞥见宋思锐淡若清风的神色,她无端蔫了,再无昔日靖国公府千金大丫鬟的气焰。 “笙茹见过世子爷和三公子。”她福身行礼,双膝战栗。 宋思勉直视她,眼光仿佛要洞穿而过;倒是宋思锐掀了掀唇角,悠然发话。 “笙茹,近日我奔波在外,昀熹一切可安好?” 笙茹暗松了半口气:“回三公子,姑娘诸事顺当,并无不妥。” 宋思勉语调无波无澜:“我若没记错,你服侍阿微,有十个年头了吧?” 笙茹琢磨不透这时辰把她喊来所为何事,唯有点头称是。 “……就是说,除去休假,大多数时候,你和她寸步不离?” “回世子,除了姑娘要求回避,及进王府之后……”她疑心林昀熹近日得罪贵人,受两位公子冷落。 想要撇清干系已无可能,只得如实禀报。 宋思锐淡笑道:“你无须恐慌,我此行出门,无意中听闻关于林伯父案子的某些细节。靖国公府人员流散,昀熹迷糊不记事,我问兄长无果,才想起召你详询。” 笙茹闻此言,无分毫松懈,反而眉心微拧。 宋思锐与兄长交换了近乎于了然的眼色。 靖国公林绍被罢爵抄家流放,源于数罪并罚。 皇陵塌陷案责无旁贷,以大不敬之罪论处;贪污案在人证物证俱全下,林绍坚决否认,大喊冤枉,却对某桩微不足道的受贿案件直认不讳。 此事引起宋思锐的注意。 几经周折查得卷宗,上书工部员外郎杜某曾有求于林绍,赠予前朝大师精制的一对天青色梅瓶;林绍婉拒后将礼物退回,但对方因收到的是赝品,断定其明面上拒绝,以维持两袖清风状,实乃收受了献礼,将暗中予以帮助。 未料,选贤任能、拔犀擢象之时,杜大人未曾获林绍举荐。 失了宝物,未能达成目的,遂怀恨在心。 等到林绍的几桩案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他亦参了一本,直言去年曾动歪念,而林绍偷梁换柱,调包了他的家传珍物云云。 在认罪供状中,林绍画了押。 疑点在于,林家祖上曾为相,数代累受皇恩,而林绍家业庞大,本人饱读诗书,绝非贪图小利之人,竟会无缘无故偷换部下的花瓶? 当此疑问从宋思锐嘴里缓缓吐露,笙茹周身细颤,面色如蒙了灰。 宋思勉皱眉,冷声质问:“你老实招来!这事……跟阿微有关?” “小的……不知!” “你若不知,何以紧张至斯?”宋思锐一如既往淡定自若,“我只是好奇……就算她干预过,目下事过境迁,没什么可追究的,你只需坦白便是。” 笙茹暗自喘气,眸子水雾缭绕:“姑娘她……不是故意的!当时公爷到王府赴宴,夫人在西山礼佛未归,姑娘她……她不过想看看匣中内藏何物,结果…… “结果因爱惜指甲,不小心摔了一只。她只当是寻常器物,便命小的去库房挑一对大小形状相仿的……给替换了,没想到……那位大人赠礼实乃有事相求,公爷拒绝,还将梅瓶退还……” 宋思锐打断她:“林伯父一直不知情?” 笙茹垂泪:“是!直至后来杜大人一口咬定,公爷回府盘问,姑娘才知闯了大祸。世子爷,三公子,公爷和夫人已重罚过我家姑娘……二位爷可否高抬贵手,别再为此苛责于她……”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