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由于昨夜听傅千凝提到“大师兄”, 她莫名梦见了沈星长。 此前梦境中,沈星长大多如路人般一闪而过,或只存在于对话。 可这一回,她真真切切梦见他的清晰轮廓。 其身躯凛凛, 直挺如松, 一袭深碧薄衫,袖口束紧,显示刚健之姿, 他手持单刀, 立于“傅小哥哥”对面, 威严且摄人。 而那时的宋思锐依然作束发、短褐装束,脸上介乎于少年郎与小青年间的意气风发和沉着稳实。 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双方眉眼同样剑拔弩张,使得周遭围观的数百人屏息凝神。 林昀熹的心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隐约觉察, 有重大事故要发生…… 当二人摆出起手式, 准备展开决斗,远处脚步声强行将她从梦境拉回。 她惊醒坐起,手捂狂跳不息的心, 勉强缓了口气。 无妨,梦里的傅小哥哥,如今的三公子,安然无恙呢! 借投射而入的日光,她从枕上拾获一根乌亮长发。 她近日分别给宋思锐和傅千凝梳过头发,显而易见,这硬朗且粗黑的发丝,仅属于他。 恰逢门外侍婢轻声问道:“姑娘醒了?三公子院里的嬷嬷给您送了点心和燕窝粥,说是请您和傅四姑娘同食。” 林昀熹料想,他是让她哄一哄傅千凝,遂温声道:“好,你们先端到莲心阁,我稍后过去。” 她笑而将那根墨发藏进绣囊,念及晚些时候还得出门,更要在“棠族亲戚”面前扮演“林千金”,左思右想,换了身样式考究的绸裳,特地佩戴林夫人所赠海棠发簪。 抵达莲心阁,傅千凝正在前院百无聊赖地摆弄满桌吃食,红黄绿白各色糕点精巧趣致,令人食欲大增。 见林昀熹衣饰焕然而来,她鼓腮以示不满。 “你俩一会打人棒子,一会儿赏颗糖吃,又想撇下我了,对不对?” “说的什么胡闹话?”林昀熹自从重新当了“姐姐”,也日渐摆起长姐架势,“谁打你棒子了?” “没打,可跟打了没差别!我就知道!你们嫌我烦,非要给我塞一堆歪瓜裂枣!以前是大师兄,现在是萧大哥!” 她气呼呼往木桌上重重一拍,冷不防抬起头,瞥见门口多了一蓝灰武服的英武男子。 白天真不该说人坏坏啊! 林昀熹茫然回头,暗呼不妙。 萧一鸣显然把那句“歪瓜裂枣”听进去了,浓眉如凝着一团云。 他驻足院门外,拱手道:“林姑娘,三公子命属下陪您赴崔家之约。” “萧大哥,这儿有好多点心,快坐下来同吃!”林昀熹努力扬起安抚笑容。 “不打扰二位用早膳,一鸣先在外等候。” 说罢,他略微一揖,转身退开。 傅千凝做了个鬼脸。 看来,她和他……天生八字相冲? ··· 午后,崔宅门户洗刷一新,墙内外花开绚烂,予人喜迎佳客之意。 然则,阶前相迎的仅有一名老管事。 林昀熹在傅千凝、萧一鸣、笙茹陪同下穿过二门,深觉比起上回探访,崔家布置装饰倍加精雅。 意外的是,申屠阳、贺兰莺已早早带领仆侍登门拜访,与崔夫人母子落座偏厅,谈笑风生,乐也融融。 亲疏有别,更印证崔夫人乃知情者的事实。 林昀熹向来不喜与人周旋演戏。 要不是宋思锐为保恩师性命,让她继续以“林千金”身份示人,等待林夫人抵京……她大概早就撂挑子不干,返回真正归属地,悠然度日。 眼下被一帮态度不明的假亲戚包围,外加申屠阳两眼总不为意锁牢她,有种恨不得将她刻在心上的端量,害她痛恨时间过得太慢,如坐针毡。 没法公然呵斥,她唯有屡屡回避,竭力专注于崔夫人与贺兰莺的交谈中。 二人闲话家常,说起京中或棠族的变化。 崔夫人言语不多,自始至终拉着贺兰莺的手,垂眸处欣慰又欢喜;贺兰莺绵沙嗓音温柔,亲切问候崔夫人的近况,正式向崔慎之道贺。 崔慎之谦逊礼让一番,年少面容似乎透着难以言喻的狐惑。 整个过程中,林昀熹扮演失忆的落难千金,除了维持礼貌笑容,几乎插不上话。 贺兰莺似觉冷落了她和傅千凝,终止某个风俗的话题后,转而柔声道:“这次来京,不知林姐姐可否像以前那样,多和小妹四处走走,好领略京城民俗风情?咱们七十二正店还没去全呢!”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