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 纵然靖国公恢复爵位, 但大势已去,数十载情谊割裂;且宋思锐对于林家女实在过分热切,给人耽于美色、难成气候之感。 但太皇太后敲定了这桩惹人争议的婚事, 并说服女帝姐弟二人,才有了今日天家数代人同堂的热闹场面。 丝竹声混杂觥筹交错声与贺喜之音,靠近内院一角突然有一瞬静谧。 随后,满场笑语与议论骤然停歇。 人们笑容稍滞,均偷眼窥望回廊上渐近的人影。 琉璃灯在积雪上投射点点晶莹微光,数人护送一座木轮椅缓缓前行,椅上公子被宽厚的乌紫貂裘裹得严严密密,白净面容神色平和。 兴许因冬服厚重,即便膝下空缺,亦基本瞧不出来。 紧随在侧的女子身穿桃红缎裙,外披银狐裘,容色娟秀,正是巧媛。 她近两月鲜少露面,脸颊与身材比往日稍稍圆润了些,外加笑意盈盈,眼尖之人立马猜出怎么一回事。 相熟者纷纷上前招呼,皆为宋思勉气色不错而欣慰。 众所周知,晋王世子算是被亲兄弟“横刀夺爱”。 大伙儿虽耳闻他原谅了靖国公父女,但亲眼目睹他以此磊落坦然之态参加弟弟和昔日倾慕者的婚宴,难免错愕。 宋思锐正忙着和赵王府的世子谈论军马问题,并感谢对方送赠的名琴和名石,见兄长姗姗来迟,遂携堂兄同去相迎。 走在宋思锐身边,身材中等的赵王世子多少显得平淡。所幸他五官端正,自带天家子孙的威仪。 他行至宋思勉跟前,执礼道:“久未拜访,今儿见堂兄精神甚佳,很是欣喜。” 宋思勉曾是他的头号竞争对手,锋芒尽露,处处压他一头。 此番相见,自身残缺,对方则于韬光晦迹中日复一日积淀,成长为沉稳大气的青年。 见赵王世子眸带关怀,宋思勉摁下偶尔泄露的自惭形秽,笑道:“说来都怪我这做哥哥的,起初伤痛未愈,羞于见人;后只顾着调试琴弦,又怕你事忙,没敢相请……” 两人边聊边融入人堆,宋思锐噙笑不语,亦步亦趋尾随在后。 眼看曾相互竞争或忌惮的三位王府公子相处融洽,宾客笑颜渐舒,宴会气氛高涨。 宋思勉细观赵王世子送赠的七弦琴“霁临”,琴身漆色斑驳,木质沉黯,采用象牙琴轸、镶珠琴徽、朱色柘丝琴弦,料知是珍贵古琴,不由得技痒。 宋思锐从兄长眼里读到跃跃欲试之色,悄声问:“兄长可愿一试?” 宋思勉自觉在数百人面前独奏太招摇,下意识转目远望混于人堆中的霍书临。 若论默契程度,霍七确为首选。奈何这一日,以儒雅风流闻名的霍书临形神涣散,眼神飘忽…… 宋思勉料想他未看透个中隐情,始终对阿微念念不忘,暗叹一口气,命人捧出自己琴,对弟弟道:“咱们哥儿俩合奏一曲,以庆此良辰佳夜,如何?” 此言一出,闻者又惊又喜。 宋思锐自是欣然同意。 孟管事当即命乐班子暂停演奏,并清理出大片空位,搬来琴台、几案、鼓凳等物,兄弟二人小声商量,一拍即合。 整顿衣袍,一紫一朱,端坐琴台前,映雪身姿笔直。 宋思锐率先探出长指,拨动琴弦,似珠落玉盘的委婉之音流泄于夜空。 当琴音渐起清迥,宋思勉催弦,“霁临”古琴朱弦清越,合时琴韵抑扬顿挫。 一人琴声刚锐四溢,另一则中正婉约,有时又反过来,似在一问一答,又似互作弥补。 偶尔相视而笑,眸子里得光华,已非去年的暗涌流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信任契合。 众人只觉兄弟仪容俊美不凡,技巧卓越,乐韵游丝迁荡,萦绕云霄,养眼醒耳,亦清心怡情。 待琴声渐歇,余人犹带憧憬向往,良久方击掌赞叹,喝彩连连。 宋思勉藉机向弟弟祝酒,祝福他与新婚妻子佳偶天成,鸾凤和鸣。 欢腾的喜容中,唯霍书临背影寥落,托醉离开;从女眷席闻声赶来的谢幼清,亦默然转身,桃花水眸惋惜未尽。 ··· 众宾归席,当中最感叹的,莫过于晋王。 他极善琴,自然听出兄弟二人的抚奏干干净净,乃寄情于音,彼此再无芥蒂。 可他至今想不明白,宋思锐究竟使了何种法子,让一度执拗癫狂的长兄彻底放下,重新振作,乃至脱胎换骨。 对此,他已不止“百思”,终究未解,不禁朝傅千凝多看了两眼。 傅千凝本和谢婉芝一同以“表姑娘”的身份,在女宾席上陪谢姨娘招待女帝、公主、官员家眷等女客,可她天生坐不住,又不喜跟京城贵女们文绉绉地虚与委蛇,便借听琴溜到傅家几位兄弟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