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之丢下一句“好好用功,我不打扰”,自行提裙绕屏出门。 “表姐……”崔慎之搁笔,仓促迈步奔近。 不知何时,那瘦弱的小少年已比她高出两寸有余。 面庞迎着光,眉清目秀间犹带磊落之气。 阿微退开半步,警惕瞪视他:“有什么事?” 崔慎之脸颊泛红,小心翼翼从袖内摸出一个小竹筒:“我来时买了点杏仁饴,给你尝尝。” 阿微皮笑肉不笑接过:“谢了,你忙你的。” 话毕,提裙跨槛而出。 过了垂花门,她顺手把小竹筒塞给阶前候立的笙茹。 笙茹疑惑:“这是……?” “慎之从大街上买来的寒酸玩意,拿去扔了,省得吃坏肚子。” 阿微步子匆匆,是以未留神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目光,于顷刻间暗淡无神。 【章和十四年夏】 “刘大人这一孤棋,极具反弹之势,好生难解!” 豆蔻之龄的阿微坐在金丝楠木棋案前,手执白子,思忖片刻。 抬头望向刘志锋时,那双水眸如墨玉上流淌的两泓清泉,透澈又明净。 刘志锋二十上下,白净的脸庞如被烧灼过,怔然须臾,低头轻笑。 “姑娘太见外了,刘某虽入朝为官,但与你有同门之谊。” “然后呢?”阿微漫不经心垂眸观局,并不急于强攻,只求先制孤。 刘志锋浅抿一口茶:“无人时,咱们仍旧以师兄妹相称不好么?” “不好。” “为何?” “你在我爹门下呆的时间不长,”阿微嘴里嘀咕,“唤我‘师妹’,有占便宜的嫌隙。” “我……我哪敢占你便宜?”刘志锋容色讪讪。 阿微不答,几番思量应对之策,猜测他下一手会落在何处。 被他这么一问,戏谑笑问:“你年纪比我大,资历比我长,棋艺比我高,却只让我三子,还说不敢占我便宜?” “你年少聪敏,棋艺尽得老师真传,我再多让,定被你吃得死死的。” 他这话带着三分哄劝,三分赞许,三分恳切,余下的飘渺情思融于眼底。 阿微边落下一子,笑眸斜睨他:“被我吃得死死的,你不乐意?” 刘志锋正要围追堵截,闻言一僵,改而将手上黑子置于远离战局的棋盘一角。 “我……会让着你,无论任何事。” 阿微嫣然一笑,承了他的情,成功突围。 如刘志锋所言,他确实处处让她,迁就她。 直至后来,宋思勉因比试采摘沐星花一事,失足堕崖……已担任工部侍郎的刘志锋忍辱没再争辩,更为阿微背负了骂名,最终遭到弹劾、罢免,被迫离京。 【章和十六年初秋】 一连数夜,阿微每每阖眼,总会看见宋思勉躺卧在担架之上。 俊朗容颜惨白如纸,膝盖以下腿骨错位,鲜血染红了袍子。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又无数次被惊悸和懊悔折磨得疲倦不堪。 终归还是病了。 她固然想亲去探视,毕竟那是伴随她成长的大哥哥,是她芳心暗许的情郎。 可他还愿意见连累他受伤的她吗? 愿意看到她憔悴如斯的脸吗? 待病稍有气色,趁林绍夫妇到晋王府谢罪,霍书临独自登门拜访。 “阿微,跟我走吧!别再淌晋王府的浑水!思勉那家伙能给你的,我也能!“ 他气急败坏,拉着她走上九曲回桥。 阿微直觉他此行有所图,边甩开他的手,边勒令笙茹等人退守岸边。 二人一先一后行至湖心亭,隔案而坐。 无茶无酒无点心,只有各自或焦灼或疑虑的视线相互碰撞。 阿微已非稚龄孩童,依照她多年的接触了解,霍书临乃仙姿逸骨的翩翩佳公子,素来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此际却急不可耐…… 心中有鬼。 “霍七哥,是你做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