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肌肤被昏黄的光笼罩着,愈发柔润。 赵懿懿以手支颐,微仰着头看他,唇角凝笑, 就连那一双杏眸中也透着盈盈笑意, 更透着几许兴味。 顾祯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紧跟着微微一紧,搁在桌案上的手也渐渐收拢。 “懿懿?”良久,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神色带着些迟疑。 光线昏暗,赵懿懿手执一支箭矢, 轻晃了几下,含笑道:“陛下怎么了?” 顾祯忽而就不敢开口,原本的淡然沉静, 也转为了忐忑与不确定。 “朕……” 几度开口, 又几度迟疑,心跳的骤然加速, 叫他毫无征兆地升起一阵隐忧。 不是那年冬至宴么? 蓦的,他突然低了头,惊惶地伸手,动作轻柔地将她半揽着,而后手臂渐渐收紧,似要将她揉入怀里:“懿懿,朕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朕?” 在触及她眸光的一刹那, 顾祯便知道自己错了, 并且错得很离谱。 所有人都在说那一年的冬至宴饮, 就连他也是这般以为的,可如今却突然发觉,并非如此。 见她不说话,顾祯抱得更紧了些,将下巴埋在柔软的肩窝处,声音微微发颤:“懿懿,是朕错了,你告诉朕好不好?” 心头蔓延开无边的慌乱,是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忍不住又说了许多话,似要将所有的情意都吐露给她看,叫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今日下着雨,偌大的紫宸殿也因此燃了红萝炭,身上衣衫便单薄了些。 赵懿懿一袭袒领衫子,能清晰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肩窝,酥酥痒痒的,便下意识缩了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眨动了下眼睫,声音清润:“陛下既然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 别人不记得的事,她也不是上赶着说的性子。 那就不记得好了。 她放得下,顾祯却不肯放下,仍是执拗地抱着她,哑了嗓子:“你告诉朕,以后再不会忘了。” 一手抵在他胸膛上,赵懿懿甚至能感受到里头蓬勃有力的心跳,她转而轻轻一推,自他怀中退开些许,眼含笑意:“妾身还以为,头一回见着陛下时,是在长安。” 长安…… 顾祯瞳孔急遽收缩,按在她肩头处的手松了松,突然想起了,少年时入长安的事。 相隔,约莫有六七年了。 继而又忆起,他当年往长安时,确实曾到访过赵家。 只因赵氏世代居于长安,根基身后,若要知晓长安景况,是个绝佳的着手之处。 赵懿懿咬着唇瓣看他:“你总说喜欢我,总说心里有我,却连第一回 在哪见着我都不知道。”她有些委屈,连娟眉微拧着,声音都透出不高兴,“成日只知道骗我,说那些谎话来诓我。” 她以为,那也曾是独属于俩人的回忆,是单单只有俩人知晓的东西,却不成想,原来只有她一人记着。 他什么也不知道。 然转念一想,却又是必然的。 “原来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过。”纵使已经知晓答案,可她还是会有些难过。 曾经的满腔情意,实则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惦记的那许多年,像个笑话。 还不如隔得远一些,便不会有后来的受伤与心酸,记忆里的一切都不会变,反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美好。 喉间一阵哽咽,她咬了咬唇瓣,别过头看着烛火映照下的楠木山水纹掐金丝座屏:“陛下总问,妾身为何叫人移了那么多的梨树在椒房殿。或许陛下不记得了,可妾身却总也记得,年少尚随祖父住在长安时,府中有一梨园。正值梨花满枝,如团团堆雪之时,陛下便立在那梨树下,笑着朝妾身问路。那时妾身便想着,别说是问路,你问什么妾身都能答了。” “也曾窃喜过,这般的画面只有自己见着了。”赵懿懿仰着头,杏眸中已然集聚了一团雾气,鼻尖泛着浅浅的粉色,“如今想来,倒不如像陛下一样,什么都忘了。” 不记得,便不会惦念,不曾惦念痴想过,便不会受伤难过。 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恍惚间,仿佛有一个着石榴长裙的少女,正立在那一簇簇梨花下,同他温声细语说着话。 少女明媚娇妍,比春阳更胜三分,细软的发丝似乎在发光。 含笑望着他,又有着几分仅属于她的羞赧。 像一只惊惶地小鹿。 顾祯神色一片怔愣,却又分不清,那到底是深藏在他记忆中的少女,还是循着言语的幻化。 又或者,是一道模糊的影子,随言语而扩充描补,逐渐有了模样。 “朕……”他在这一瞬间失了言语,竟不知该如何说话。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