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完管家,再想着孟见云那小孩脾性,默默叉掉了。 等进了家,换了衣裳,把福宝搁床上先睡会,都收拾整齐了,方六来回话,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回老爷夫人话,梅子买回来了,这冬日下雪,我和小孟过去,人只剩一口气吊着,看着都凉透了,她老子娘就说一两银子拉走。”方六本来都不想要了,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年三十拉回来个死人不成吗? 可小孟倔,说夫人要买,人还没死就得买。 方六当即说:“你是拿了夫人话堵我,到底是你自己私心给主家招来这么个麻烦,还是真忠心耿耿按照夫人老爷话办事?” 孟见云咬着唇,拿眼睛看方六。 “我那句话没道理?年三十了,你老子娘要是还在世,能让你拉着一口气快死的人往屋里拾掇?非得抽你不可。别看我说话难听,我也是跟你一样一道的,我家那时候发大水,整个村子淹死了,我们姐妹兄弟父母爷奶加起来十多口,如今就剩下我和我弟弟相依为命了。” 方六也不知道这孩子听不听的进去劝,说:“夫人老爷又不是你老子娘亲戚,就是亲戚了,你现在成孤儿一个,人家指定是躲着你走,怕你上他家门吃他家饭,你整日心里攒着恨积着怨,可又不是老爷夫人欠你的,救你还救出坏来不成?” “我没恨老爷夫人。”孟见云硬邦邦说:“我知道老爷心好,当初没人信我,都说我杀了同屋人,只有老爷问我杀了没杀。” 他说没杀,老爷也信了。 “我就是没给我哥报仇,我心里不甘。”孟见云这辈子这口气都吊在胸口,出不去了,“我一闭上眼就是我哥,躺在雪地里光着身,一件衣裳都没留,身上肉都不整齐,有牙印……” 方六一听沉默了,之前以为小孟大哥是被人抢馒头时给打死的,灾难时一口吃的贵啊,争起来红了眼,闹出命正常,可没成想还有畜生干这种事。 孟见云用手背恨恨擦了眼睛,一双眼通红,嘴里说:“我知道人人觉得我横是个坏的贱的,但我心里知道好歹,老爷夫人买了我,我这辈子命都是黎家的,不用你在这跟我说。” “嘿你这小子。”方六看小孩较真,小小年纪,却有几分血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是说:“那要是以后有人诱哄你,说知道谁害了你大哥,如今在哪里,要你干背主求荣的事——” “放你的心!”孟见云咬牙说。 方六就不逼了,小孟给了答案。最后方六还是买了人,就一两银子,拉着人回去时,方六就说:“不是我逼你,孩子记住了,我以前也是做家奴的,背主求荣背后里给主人捅刀子干不得,要是没了家主,一条命早没了,这是家主给的命,以前的事都忘了吧,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你是黎家奴?” “不是,我现在是自由身了。”方六跟着旁边车辕上的小孟提:“我之前在另一家当奴才当了十多年,后来撞见了不能说的,我顶了事,主人家念我伺候这么多年,赶出来了。” “要是现在黎家和前家选,那我自然选黎家,虽不是黎家奴,可拿的是黎家工钱,做什么就得尽忠,才能久了。” 孟见云没说话,只是嗯了声。 回去找大夫也没找到,大年三十门都关着,还好黎家有药材,黎大拿出来了些,什么治伤寒的、外敷止血的、冻伤药都有。 那梅子就一口气,黎大做了主,拿了治伤寒的药材给蓝妈妈煎,先灌了。蓝妈妈把药材交给黎夏熬,问:“煎药会不会?小火煎药锅子慢慢煎,三碗水煎到一碗水……” 黎夏记下了。 蓝妈妈则是烧了热水端去屋里给那姑娘换衣裳擦洗干净,一脱衣裳,昏过去的人就揪着衣领死死的攥住,嘴里念叨什么不要,蓝妈妈见多了,这模样几分伶俐的,一路走过来日子可艰难了,当即哄了说擦洗干净,换了干净衣裳。 这头发蓝妈妈犹豫了,毕竟是姑娘,可要是有了虱子,睡这炕上,那她和黎夏也别跑了,还怎么做饭伺候人? 只要是对家里主人不成的,蓝妈妈可没犹豫了,当即给绞了。 等黎夏端来药,一见炕上那姑娘头发短的乱糟糟,吓了跳。 “小夏你记住了,别说她这头发,就是她这条命都是黎家捡回来的,要是命不好活不下去了,黎家还搭进了一两银子,要是活下来运气好了,那是伺候照顾黎家的,有了虱子还咋伺候人?” “一旦是对主家不好了,那没什么犹豫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