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中,他都这么认为。 诡譎的是,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他当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父母:母亲的遗体上沾有飞溅的鲜血,而父亲的遗体,除了缺少了右手前臂,胸膛还留下了无数的刀痕,肚子也被划裂开来,流出了暗红的内脏。应该是直到最后一刻,那总是爱逞强的顽固老爸还挡在妈妈的面前吧。他没有落泪,「不该为英勇牺牲的人哭泣,而是应当钦佩且以为榜样」,圣庙里的祭酒是这么解说教义的。 并且,身处王国边境、紧邻欧露穆柴的偏僻村庄,所有人打从出生就知道:没有一个人不是用自己的命在赌能否见到明天的阳光。 被魔族袭击从来不是「会不会」,而是「迟早」跟「多寡」的事。 然而像这样遭到屠村规模的袭击,只能说是绝无仅有──不如说,遭遇过的村落都理所当然地灭村,也就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魔族向来不只是屠杀人族,还会把人族的头砍下带走。 没有人知道魔族这么做的理由,或者说,理由可能仅仅就是「因为他们是魔族」──如圣教所言:野蛮、残酷、没有理智及生而为人的思想与情感,仅仅是外表长得像人的魔物。 「喂,你,」大概是觉得没有大哭的他比较能够沟通,领他们从仓库里出来的那名士兵向他叫唤:「你的家人是哪几个?」 ……虽然「哪几个」的用法让他心底微微不悦,但他还是冷静地指了指自己双亲的遗体:「那是我爸,还有我妈。」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我们家就我们三人。」 「你姓什么?」 「刘。我叫珀斯提昂?刘。」他很乾脆地把对方可能再询问的话题先回答了。 对方用石墨笔在粗麻布上简略地写了一个「lau」的字词,盖在珀斯提昂父母遗体的颈部。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不再有自己的面目、身世、与曾经存在的喜努哀乐,仅仅用一个单词总结了他们的一生。 那位士兵对于这位男孩超龄的沉着冷静不以为意,甚至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就往其他孩子走去,不再理睬他。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片写着「lau」的粗麻布。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孩子们的哭声终于停歇之后,「大人们」也总算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流程。 「斯托克家……我们村的狄亚弗是斯托克家族的姻亲,先送来我们村吧。」邻村一位年纪较长的男人一边比对着手中写在羊皮纸上的名单,一边指示身旁的人将一个个已经失魂落魄的小孩带走。 「林登家……嗯……是不是帕高里村有他们的远亲?捎封信去问问。」 然后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或说「他们」的面前。珀斯提昂盘腿坐在地上,而他最要好的玩伴?谷德莲,则是大概是一辈子的泪水都已流尽般,双眼无神地倒在他的怀中。 「tiunn──张家……」男子看了女孩一眼:「只有你活下来吗?」 这个问题不仅是在伤口撒盐的程度。原本双眼无神的女孩顿时睁大了瞳孔,宛如要把对方生吞般地瞪了过去。察觉到女孩激昂的情绪,珀斯提昂赶紧先搂住对方的肩膀,压制对方的衝动。 「……对。」珀斯提昂代替女孩回答。堪称是这个村落最大户,祖孙三代共十七人的大家族,张家在昨夜的惨案后,只有谷德莲倖存。 似乎是因为谷德莲在第一时刻就被珀斯提昂拖着跑,所以不像其他成员那般彼此顾虑、拖家带口导致无人倖存。 ──直到十几年后,珀斯提昂依然不晓得自己带着谷德莲逃出来,对她而言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她保住了一命;不幸的是,她的一生从此都为復仇而活。 「记得张家在密斯庇科村应该还有族人吧。先跟密斯庇科村联络看看。」 男子摸了摸蓄在下巴的短鬚: 「刘家……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