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算不上,她连那个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外婆的学生,母亲送来的,长的很高很瘦头发很长,遮住眼睛那种。阴沉沉的很不招人待见,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说话,一个人弹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人工湖边静坐,游离在人群之外。 徐枳从不跟外婆的学生来往,她不喜欢外婆的学生。外婆也很少把学生带回家,那个人是唯一一个住过他们家的人。 徐枳一开始极其讨厌他,可能是因为他是母亲带来的吧,现在回想那是很不礼貌的迁怒。 他们同在屋檐下,很少交流。沉默着吃饭沉默着练琴沉默着各做各的事,外婆喜欢这种沉默。 他可能在徐枳家住了一年,或者半年,很多事徐枳记不清了。 他不说话像是哑巴,钢琴弹的不错。是外婆的那些学生里,唯一让徐枳觉得‘不笨’的学生。 外婆的学生里有很多‘笨蛋’,外婆不收年纪太小的学生,大多十七八岁。有些十七岁,指法还一塌糊涂。 他们叫徐枳小鬼,徐枳在心里叫他们笨蛋。 徐枳七八岁就会的东西,他们十几岁了还不会。 他们有交流是徐枳被蛇吓的做噩梦,哭着去找外婆,想跟外婆睡,撞到他在客厅找医药箱。他的眼埋在长长的头发里,瘦长骨节清晰的手指上一片血污,阴森森的冷,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渗人。身上青青紫紫,一片凄惨,不知道是打架还是挨打。衬衣烂了一大片,半个肩膀露在外面,肩胛骨瘦的厉害,只有一把骨头撑着。他看到徐枳后试图把衬衣遮回去,可衣服烂的太彻底了,遮不住他背上血淋淋的一片。 徐枳站在楼梯上看了他很长时间,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取出药箱给他。她经过这一吓也清醒过来,就算她去敲外婆的门,外婆也不会跟她睡,不会让她上床。 外婆不喜欢她,外婆讨厌她的亲近,哭死外婆都不会搭理她。 回房间又害怕梦里的蛇,男孩再吓人能有梦里的蛇吓人?她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看男孩别别扭扭的往背上涂药,大着胆子走过去接过了酒精,一开始他还挣扎,徐枳把他那褴褛衬衣扯掉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动了。 他很高,裸着背很乖的蹲在徐枳面前。不管是徐枳用酒精清理伤口,还是给他上云南白药,他疼的肩膀颤抖,硬是一声不吭。 这个哑巴也没有那么可怕。 徐枳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做朋友,即便他不可怕,不会随便打人,徐枳也不会跟他做朋友。她最讨厌外婆的学生,他还是母亲朋友的儿子,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做朋友? 她第二次跟那个人交集是碰到他坐在东城湖边埋着头在哭,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徐枳会在东城湖玩,她也没什么可玩,又没有朋友,摘一片叶子吹半天,研究各种东西发出的声音。 他们各玩各的,转个头就看到了他。 那天他坐到深夜还没有走,徐枳原本想走,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问他回不回家。回家的路太黑了,她怕蛇,有个人结伴挺好。 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很低的哭声。徐枳大为震撼,他哭居然有声音,哑巴的不是那么彻底。 因为这一震惊,她就跟那个人在湖边坐了一夜,至于为什么坐一夜,徐枳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无聊,可能是夜越来越黑,他不走徐枳也不敢走。 再或者,只有他会认真的倾听自己的声音。徐枳可以用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做成曲调,但这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一点都不优雅高贵。没人觉得她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有用,也没人会停下来听她那些破烂发出的声音。 可那个人不一样,他很长的头发下面有一双很专注的眼,看她的时候,徐枳有种认同感。似乎在认同她的那些破烂,徐枳模模糊糊的记忆,记得他的眼睛很漂亮,比晚上的东城湖还要漂亮。 他们在东城湖坐了一夜,天亮时分,她困的东倒西歪,走了两步,他忽然蹲到她面前。 徐枳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爬到他背上,小孩子的思维根本无法用成年人的逻辑去理解,反正她就是被背了很长一段路。 年纪太小,很多事徐枳已经记不清了。 他是齐扉吗? 徐枳修了一段歌词,抬手按了按眉心,往后靠在座位上,仰着头隔着车玻璃看头顶天空。零星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