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便听到女子的嗤笑声,她松开手,冰凉的袖角从他手背上滑过,像是条蜿蜒而过的毒蛇。 她低垂着眼,神情依旧可怜,娇柔的嗓音却像是淬了毒。 “蠢货,我骗你的。” 薛鹂的声音很轻,外人看着似乎是她在好言好语地劝慰沈吉。 “不必费心替长史求情,你若当真挂念他,不如先到地下等着,兴许还能早日父子团聚……” 她的一番话如同火上浇油,眼看着往日任由他羞辱的女子,如今踩在他头上奚落他,带来的屈辱与愤恨是梁晏乃至魏氏所不能相比的。沈吉几乎立刻念被怒火冲昏了头,如同对自己的妾侍那般,扬手便要教训薛鹂。 薛鹂惊叫一声往后摔去,不等沈吉踢上去,立刻便有三两人上前按住他,而后侍女们纷纷来扶薛鹂,她眼角噙着泪,声音颤抖地说:“过去的误会我已同沈郎君赔罪,可令尊之事我实在爱莫能助,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以至要动手欺负我,实非君子所为!” 沈吉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贱人!娼妇!胆敢颠倒黑白戏耍我!” 薛鹂吓得缩到银灯怀里,立刻有侍者看不过去打了沈吉的嘴,直打得他说不出话来,才绑了他的嘴将他丢出府去。 此事过后,沈吉的罪过便成了谋害魏氏的女郎,传言更甚的说他是行刺梁晏的未婚妻。以至于他四处求情,却无人敢理会他,甚至为了讨好魏氏与平远侯府而落井下石。沈吉落魄到只能混迹下等酒肆,与他最不屑的庶族同坐,醉醺醺地咒骂着他的仇人。 又过了几日,洛阳便彻底没了他的身影,而战事四起,百姓愈发苦不堪言,多地出现了寒门领兵起义,起初只是百来人,一段时日下来竟也渐渐成了气候。平远侯心中不安,不断催促梁晏辞官去冀州,他们的婚事便又提前了。 赵暨放心不下夏侯氏派去的人,魏氏同样放心不下,因此又命魏玠进宫去商讨平乱的人选。 待他回府之时,在马车内听见了女子清脆的笑声。他掀开车帘,正看到梁晏抬起手臂将薛鹂抱下马,不等她落地又被抱着转了一圈,惊呼着搂紧梁晏的脖颈。 她对梁晏娇嗔笑骂,言笑晏晏,眼角眉梢都能透着欢喜。 当看到薛鹂如何对待梁晏后,再想起从前种种,魏玠便不得不信,薛鹂待他不曾有一丝真情。 晋青回府当日所说的话,他仍历历在目。 薛鹂的旧物堆在薛氏的杂物房无人处置,有几箱子的旧书与数不清的废纸。他们废了五日的功夫才整理完,从中找到了梁晏的诗集,以及一些鲜为人知的辞赋,更甚者还有其他士族写下的随笔,但凡有提及梁晏的,都被她细细收集了起来。这还只是少许被她遗忘的部分,薛鹂离开吴郡前曾烧了许多文稿,必定与梁晏也脱不开干系。 晋青从吴郡带回了一篇薛鹂抄录的诗文,字迹与梁晏如出一辙。 如此想来,似乎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为何初见之时她循规守矩,后来却又无端来招惹他,再然后便性情大变,忽的要与他撇清干系。只因从一开始她心中所念所想便是梁晏,只是她苦于无法接近梁晏,便只好另寻他法…… 薛鹂并非无情无义,她早已是心有所属。那些寡恩薄义与谄媚心机,都只是用在他魏玠身上的手段,于梁晏,她的确称得上是一往情深。 始终如一是假,独属他一人更是假。 薛鹂就和那只鸟没什么两样,他为了她违背自己的规矩,让她成为例外。他已经决定接受这些情爱,去尝试讨好她。他甚至被她勾出龌龊心思。即便薛鹂爱慕虚荣,自私成性,他依然可以待她好,待他掌管魏氏,薛鹂想要的都能得到。 然而她爱慕着梁晏,她对梁晏才是真心相待。 自始至终,薛鹂都冷眼旁观他的沉沦,看着世人称道的男子为她倾倒,躬下身去附和她这样的俗浅之人。她必定为此洋洋得意,甚至在心底耻笑于他的轻易动心。 魏玠听到薛鹂的笑声,脑海中似乎又回响起那只雀鸟濒死的鸣叫。 正如他发现那只雀鸟讨好家仆时的不悦,在掐死它的时候,他也得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