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鱼瞧得上头感谢天恩的话儿,觉得此猫实在很有当奸臣的潜质。 顾慈哼道:“少见多怪,我这都是抻着写的,听说好些大臣写折子都跟孙子似的。” 张知鱼不知真假,但她向来是不看这些官场弯绕的,肯定慈姑这个正经士子比她更知道怎么在官场爬摸,便同意下来。 两个猴儿写完折子,李氏已经从外头提着篮子回来了,正在外头分买回来的冰碗。 到处都没见着两人,便从一群饿狼手底下抢了两碗送过来。 两人欢呼一声,端了碗吃得浑身舒泰,才拿起已经晒干的折子瞧。 两人通读了几遍,见没有什么问题,张知鱼就拿着官印在里头狠狠戳了一下,通红的印泥瞬间便落在了纸上。 烈火一样的朱砂印浮现在两人眼底,张知鱼忽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方印能决定很多事。 大周的百姓就是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印下讨生活,从前张家也在最小的那方印下,驮着上头层层叠叠的大印,如今还不到十年,张知鱼已经成了拿印的人。 想起张家往事,张知鱼摸着玉石不说话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只要有一点儿用得不好,一个印压下去,这些印在纸上的朱砂,就会变成百姓流淌的血水。 张知鱼和顾慈盯着刺眼的红,头皮麻得厉害——原来这就是官儿。 这样手握权力的滋味儿,让两人手都抖了,只觉满腔的热血都要破胸而出。 张阿公拜完佛回来,就见两人拿着折子不停地撵鸡,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片,恨恨道:“小兔崽子,又在找死!” 遂不顾鱼姐儿七品官身,将两人顶着碗儿在廊下罚站,还指挥夏姐儿往里头添水:“倒一滴水十两银子,砸一个碗儿十两黄金!” 张知鱼顶着金钱压力,慢慢地回了神,心里逐渐冷静下来,愣是站足了半个时辰,别说洒水,就试裙边儿都没动一下。 可惜慈姑砸了个满地碎瓷,他小声道——我又没钱,我怕什么赔银子。 “死猪不怕开水烫!”张阿公想到自个儿借他的银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好歹给高家两兄弟劝回了屋歇气儿。 夏姐儿和累得死狗似的李三郎坐旁边翘着腿儿吃瓜子,笑得脸都要烂了。 高家两兄弟从阿公房里走出来,捂着心口说:“张家人,可真有点儿不一样。” 七品官在他们家都能做老祖宗了,在张家还得挨揍罚站。 张知鱼卸了碗儿洗了澡,正躺在娘的大床上,深沉地叹道:“当官儿可真不容易。” 李氏笑:“做哪样事儿能容易?撑船的花娘容易?光头的衙役容易?” 张知鱼靠在娘身上叹气:“可是当官儿的不容易会害死很多人。” 女儿是自己的,李氏把这两个天魔星猜得透透的,摸摸她的脸儿笑:“所以你要更小心,你师父不就做得不错?他们高家人的针不是都要先扎自己才能出师?你为什么不学呢?你有了什么想法儿,先想想放在家里人身上能不能受得了,如果你自己都受不了,怎么叫外头的千家万户一起受?” 张知鱼心里给娘说得平了,只是想着折子终究没睡好,第二天起来便跟慈姑熊猫眼对熊猫眼,又拿起折子改了又改。 两人第一次知道了做官的滋味儿,但张知鱼已经不想再知道得更清楚,这样野心勃勃,能够随意主宰别人的滋味,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三郎往马车上装了家里做的几盆药丸,送鱼姐儿去妇舍。 张知鱼想着娘的话儿,还是没穿官服,总觉得这是魔戒,她一穿上就要变成咕噜了。 夏姐儿跟着娘出摊找耍子,紫帽儿巷实在太无聊了,她宁愿在桥上跟小孩子抢糖吃——看他们哇哇大哭不比在家好玩儿。 李三郎笑骂:“小鬼头,人家可不想被你逗哭。” 李氏眼睛立刻扫了过来,夏姐儿怕了,道:“娘,我没打哭人,还给他们分糖了!” 李三郎幸灾乐祸,唱了一路跑调的歌儿。 莫娘子早在门上等着了,见着里头的丸子高兴得声音都尖了,忙不迭让人抬进去给众娘子分。 张知鱼仍进房去给妇人们看病,她只做三日这个活儿,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里头来的娘子就更多。 张知鱼忙得水都没喝一口,还是出了妇舍在顾家的马车上吃的,慈姑捏着写好的折子给她念。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