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着身子向前,把额头递到了言斐的袖口边。 修整完后再上路,身后的言斐也变得安静了下来,戚景思并不知道言斐最近都忙得没怎么睡,只知道当他终于看见母亲的石碑时转头,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找了个树荫将人放下,自己去母亲的坟前拔了杂草整理一番,点上蜡烛敬上香火,却突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虽然林煜从小对他都很好,但他还是会时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小时候不懂事,他总是背着林煜往山上跑,总觉得有好多话想跟亲娘说。 以前为着上山的事儿没少让林煜着急,现在大大方方地上来了,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岚山上有很多坟冢,大都葬在半山腰,因为再往上的山路太远了,又难走,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被一个人孤零零地葬在山顶上。 关于他母亲的死,这些年他也在街头巷陌听过一些传言。 据说他外祖一家当年在沛县也算是个富户,现在县城里最热闹的市集,据说在当年有半条街的地契都握在他外祖手上。 沛县一个小小的县城,跟晟京城那些达官显贵自是比不了,但至少,在县城里,他外祖一家算得上富甲一方。 后来戚同甫娶了他娘,生下他尚未足月,他娘就被休出了家门,最后吊死在了自己闺房的房梁上。 他外祖一家在沛县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娘又是家中独女,据说这事后,他外祖接受不了爱女的死,接受不了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无法忍受县里的风言风语,变卖田产后离开了沛县,从此音信全无。 女人被休弃,赶回娘家是奇耻大辱,戚景思能理解他外祖痛失爱女的苦楚;沛县只是个巴掌大的县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人尽皆知,他也能理解他外祖不堪其辱,远走他乡,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外孙。 只是他一直把亲娘的死算在戚同甫头上,加上戚同甫十七年来对他的林煜不闻不问,他对亲爹恨之入骨。 他不相信戚同甫说自己的亲娘是被林煜害死的,因为在映像里,林煜是个连杀鸡都下不去手的人,他只是怕 毕竟比起畜生一般的戚同甫,在他的心里,林煜才更像是他的父亲,寄托了他童年全部的感情和依赖;但如果当中真的有什么误会,林煜对他的好,倾尽一切抚养他长大,难道就真的仅仅是因为对他娘的愧疚吗? 他是不相信林煜害死了他亲娘,可也更不愿相信这十几年近乎父子情深的感情,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归根到底,这十几年来,林煜不管对他上山的事多不放心,却也最多陪他走到半山腰,一次都没有陪他到母亲的坟前看过。 林煜,到底在怕什么? 身旁传来几声窸窣,将戚景思的思绪拽回眼前,他回头,看见言斐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靠在树干上的脑袋垂了下来。 叹了口气起身,他走到言斐身旁坐下,将那只不安分的小脑袋扶到自己肩上靠好。 他低头,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仔细又坦然地打量着肩头的睡颜。 言斐的脸上的确保留了当年晟京第一名妓的三分颜色,五官精致柔和,白得在日头下几乎反光,一阵山风吹过,纤长的羽睫扑簌可怜。 戚景思急忙撇过脸去,压抑着莫名急促的呼吸,突然就更恨戚同甫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跟戚同甫那么像。 不止是因为三分相似的容貌和身段,让他想骗骗自己也许是弄错了,骗骗自己也许不是戚同甫亲生的都不行;更可恨的是连断袖好像都会遗传。 他童年的所有感情和依赖都给了林煜,曾经他的世界只有两种人,林煜,和其他人。 直到遇到言斐,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为什么言斐跟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言斐就不能也是其他人 他不想承认,他可能真的喜欢言斐;甚至也许从第一眼起,小瞎子和着春雨走进医愚轩时,就一并走进了他心里。 不管断袖是不是真的会遗传,他都不想和言斐走上曾经戚同甫跟林煜的老路。 ***** 言斐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这一觉也不知怎么的,睡得格外踏实,一睁眼才发现,自己靠在戚景思的肩头。 他羞赧地低头浅笑,试探着偷瞄了好几眼,发现戚景思好像也睡着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 而在他起身的一刹那,瞬间就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残阳如血,暮色如画。 落日为岚山一整个山头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红枫落叶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与山间同样被夕阳染红的层云雾霭融为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