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怀里,堪堪把她的脸遮住,一面拱了拱手,“时候不早了,小娘子进去吧,我告辞了。” 肃柔就这么眼巴巴看着他上马,扬了扬鞭潇洒而去,留下她和前来接应的婆子面面相觑,婆子看了看雀蓝的满怀琳琅,啧啧赞叹着:“二娘子的郎子真是有心。”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样的郎子确实算得上称意了,但在肃柔看来却头疼得很。 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千堆雪,打发蕉月上岁华园报个平安,今日时候不早,就不过去了,等明早再上祖母跟前请安。 洗漱妥当早早上了睡榻,躺在那里也发愁。今日是六月二十八了,算一算时候,余下只有二月余,时间过起来怎么那么快!自己近来筹备女学,真把日子过忘了,幸好赫连颂今晚来了一趟,要不然婚期转眼即至,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当真要出阁了。 *** 御街是上京主干道,禁止一切车马狂奔,因此赫连颂返程时候悠然牵着马,很愿意在月色下走上一程。 竹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作为郎主最忠心的小厮,常有灵光一闪的时候,很真挚地表示:“小人有个好主意,为了杜绝张娘子退亲,郎主可以躲到城外军营中去,躲上两个月,等婚期到了再回城。郎主想,他们找不见郎主的人,家里又没有家主长辈,退亲的事就无从谈起,总不好和乌嬷嬷协商吧!郎主就躲着,连朝都不上,咱们家照常筹备起来,等正日子到了郎主再回来,到时候披红挂绿上张家接人去。张家这样大族大户要脸面,没有当日悔婚的道理,如此一来,郎主不就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了吗!” 听听这话,好像说得很在理,然而真的可行吗? 赫连颂瞥了他一眼,“你的脑子怎么忽然灵便起来了?” 竹柏觉得郎主大概是采纳他的建议了,摇头晃脑说:“哪里哪里,都是郎主教导得好,我可是郎主的心腹。” 赫连颂哂笑了一声,“是心腹大患吧!” 竹柏起先还得意,听完笑容僵在了脸上,讷讷挠着头皮道:“这个主意不好吗……明明很万全。” 那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赫连颂道:“你不了解张娘子,外柔内刚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屈服,我要真是这么做了,只怕她一辈子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到时候她会怪我害了她爹爹,又来坑害她,那这日子……过得不会舒心。对付这样的人,强攻不得,就得智取,譬如今日这样,使出水磨功夫……” “郎主是说送她那些小物?”竹柏显得很茫然,“我看张娘子的脸色,好像并不喜欢。” 赫连颂一窒,蹙眉啧了声道:“你懂什么,她脸上不高兴,心里喜欢着呢。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先前打趣和她说的那些话,恐怕要实行起来了。让人去街头巷尾宣扬,就说两家是假定亲,张家有所顾忌,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九月初六日……就算硬拖,也要拖到那时候。” 竹柏应了声是,但又迟疑起来,“这件事闹得太大,怕官家面上过不去啊。” 这个倒不必担心,他负手慢慢走在香糕砖路面上,星月皎皎,照亮他的前路,先前的戏谑也收敛了起来,蹙眉沉吟着:“明日,得去艮岳见一见官家。” 因近来酷暑难当,单日上朝的惯例也有所更改,变成了三日一视朝。官家不临朝的时候,都在艮岳避暑,他第二日恰好有闲暇,便北上艮岳,进了山中的八仙馆。 艮岳掇石成山,精妙自然非天然山水能比,人在山中行来,雾气缭绕大觉凉快。从一处嶙峋的甬道直往前走,就是官家用来教授皇子们读书习学的八仙馆。这书馆外方内圆,形如半月,整面山墙都是用半透明的岫玉制成,因此能够照进朦胧天光,皇子们在底下读书习字,光线正好,既不显得幽暗,也不会过于刺眼。 他登上平台的时候,抬眼便见那个穿着素色深衣的人在书桌前踱步,当今官家有三子二女,最大的皇子已经七岁,小的两个也开蒙了,平日由太傅授课之余,官家也常亲自考问课业。 今日背《清诫》,稚嫩的童音在堂上回荡:“天长而地久,人生则不然。又不养以福,使全其寿年。” 二皇子背得磕磕巴巴,“酒色要我命,思虑害我病……” 官家的戒尺敲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是饮酒病我性,思虑害我神。你每日都是这样胡扯,再不好好念书,看爹爹捶不捶你。”说完见来人站在了门前遥遥行礼,便微一颔首,复又吩咐,“好生给我背诵,过会儿我还要来问的。”把皇子们唬得噤若寒蝉,也不再说旁的了,负手走出了八仙馆。 外面山风习习,广袖在风中轻摇,官家漫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