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竹桃跟在她身旁,也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两人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竹桃忍不住道:“小姐,咱们都跑了好几位大人的府邸了,要么就是病了,要么就是不在,这不是存心避而不见么?” 宋云凝沉吟片刻,道:“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如今舅父身陷囹圄,他们怕与我们沾上干系,也是人之常情。” 竹桃叹了口气:“舅老爷待人宽厚,那些人平日里也没有少登门,一出事,没想到他们薄情至此……” 宋云凝压低声音道:“我们今日出来,也不算全无收获。” 虽然碰壁一天,但宋云凝还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弄清了一件事—— 这次状告舅父的,是平阳知府张榆林。 宋云凝此前听王博说过,平阳府去年干旱,颗粒无收,民生困苦,十分艰难。 但却没有听王博提起过张榆林此人。 张榆林为何会突然状告舅父呢? 宋云凝一面沉思,一面往前走。 可这条长街才走到一半,她们便被人群堵住了去路。 宋云凝下意识抬眸,只见众人都围着一处,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什么—— “当今圣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之前说要水中月,如今又要吃凤凰肉了?” “凤凰可是上古神兽,听说吃了它的肉,能长生不老呢!” “不过是传说罢了,这你也信?荒唐!” “不必说,一定是东厂那帮阉人撺掇的!” “就是!阉人误国啊!唉……” 众人纷纷摇头,骂骂咧咧地散了。 宋云凝等人走光了,也上前两步,看了一眼告示。 洪丰帝在位十年,残暴不仁,鱼肉百姓,时不时地异想天开,一纸轻飘飘的诏令下来,便闹得民不聊生。 如今不知又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向天下征献凤凰。 百姓们尚且食不果腹,皇帝却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宋云凝蛾眉轻拢。 竹桃忍不住小声嘟囔:“这皇帝疯,东厂也跟着疯,奴婢倒要看看,他们上哪儿找凤凰去?” 宋云凝看了她一眼:“当心祸从口出。” 竹桃连忙噤声。 宋云凝垂眸,看了一眼告示上的印鉴。 泛黄的纸张上,朱红的司礼监印鉴,格外扎眼。 司礼监是十二监之首,掌管内廷和宫闱诸多事宜,连东厂也在其麾下监管,合称厂卫。 司礼监掌印太监陆渊,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传闻他性格乖戾,阴晴不定,却极善讨好洪丰帝,很得重用。 他自东厂太监做起,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便成了呼风唤雨的权宦,不但将锦衣卫比肩下去,就连内阁行事,也要看他脸色。 宋云凝思忖起来……舅父是内阁的人,如今落到了锦衣卫的手中,恐怕凶多吉少。 竹桃小声提醒:“小姐,舅夫人列出的人选都拜访完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云凝拉了拉自己的兜帽,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 吴氏与宋云凝一样,在外奔走一日,碰了一鼻子灰。 她拜会几家无果后,便径直回了学士府。 王氏见她神色郁闷,安慰道:“大嫂,你可别急坏了身子,喝杯茶,歇息一会罢。” 吴氏正在气头上,抬眸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虽然年过四十,但依旧容貌清丽,端庄娴雅。 同王氏一比,自己简直是半老徐娘。 若是王博真的被定了罪,轻则罢官抄家,重则流放斩首,无论哪一条,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平日家中无事还好,如今出了大事,难道还要照顾这两个拖油瓶? 吴氏没好气地开口:“如今入诏狱的是我的夫君,我当然着急!我可没有妹妹这份闲情逸致,还能坐下来喝茶!” 王氏面色一僵,唇上更无血色。 “舅母误会了,母亲不过是担心您而已。” 宋云凝迈入正厅,自顾自地走到吴氏面前,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道:“舅母今日辛苦了。” 吴氏见宋云凝风尘仆仆地回来,这才敛了不悦的神色。 吴氏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杯,张口便问:“可有见到你舅父的同僚?” 宋云凝摇了摇头,道:“不曾。”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