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之如坠冰窖。 - 大半夜里,原本已经沉寂的皇宫霎时灯火通明,宫女内监们脚步急切地穿梭于寝殿之中,时不时为皇帝报信。 “陛下,娘娘的血止住了……” “陛下,娘娘服了药,已经睡过去……” “陛下……” 崔道之站在外间门口,想要掀起帘子进去,可是最终,抬起的手只能缓缓落下。 他害怕了。 他莫名觉得,若是他再靠近她,他们的孩子怕是当真会保不住。 珠帘的光不断在他面前闪耀着,明明人就在咫尺之遥,可是他却再没勇气靠近。 崔道之坐回外间的紫檀木椅上,阖上双眼,眼前全是秀秀方才身下不断渗血的模样。 听着烛花‘噼啪’的响声,崔道之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冰凉,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张开双眼,沉声开口,“说吧。” 整个太医院的人早黑压压跪了一地,想起方才进来时,帝王那隐隐发疯的模样,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头压得极低。 方才那情形,他们很容易相信,若是皇后出了任何事,他们全部人的小命怕是不保。 领头的太医丞额头沁出了汗珠,却不敢抬手去擦,只能磕了个头。 “娘娘身子本有寒症,所以才有下红之症,再则……” 太医丞顿了一顿,打量了下崔道之的神情,见他只静静坐在那里,不发一语,这才大着胆子接着开口。 “……此次把脉,臣察觉娘娘郁结于心,且有积重难返之势……” 崔道之‘腾’地一下起身,看着太医丞,脸色阴沉得厉害。 “你说什么……” 太医丞急忙磕头:“臣不敢撒谎,上次臣替娘娘把脉时,娘娘脉象并不明显,可是这次……臣斗胆,敢问娘娘近日言行可有什么不寻常?” 崔道之闻言,看向里间。 他开始回忆起这些时日她的一言一行,抿起了唇。 她报复他的那些行为,算是不寻常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秀秀那里,似乎被分成了几段。 二哥哥,崔道之,还有……陛下。 崔道之走到太医丞跟前,神色不明,“有什么话,照实说。” 太医丞战战兢兢,“……是,依臣之见,娘娘她……从前脑后之伤复发,怕是记忆受损,昏昏沉沉,不认得人,若是长此以往,于娘娘的身子无益……” 他用词已经十分谨慎,却还是叫崔道之脸色一变。 太医丞将头垂得更低:“臣的意思是……娘娘因为心中郁气而引发旧伤,若放任下去,不但会影响皇嗣,更有甚者,会影响娘娘自己的性命……” “臣纵使开再多的药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治好娘娘,还是要了结娘娘心中郁气,方为妥当。” 崔道之嗓子眼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有些呼吸不上来。 原来,她这些日子不是在报复他,而是当真生了病。 郁结于心…… 她心中的郁结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白。 烛光不断闪动,崔道之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有些晦暗不明。 仿佛过了数百年之久,崔道之方才开口: “用尽你们毕生所能,务必将皇后医好,下去吧……” 他似乎有些疲惫,说完,便起了身,却没有往里间里走,而是穿着月白宽袍寝衣走了出去。 已经快入冬,冷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飒飒作响,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同他在端州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切好似都没变,可是又像是全变了。 宫灯照耀下,天空开始飘起片片雪花,身后的内监举着大氅跪在地上。 “陛下,陛下——!下雪了,外头冷,您好歹把大氅披上……哎?陛下——?” 他话还未说完,便瞧见崔道之已经抬脚离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里。 - 崔道之跪在佛堂,身影单薄,自秀秀有孕以来,朝堂的事和秀秀的事,一起压在他身上,压得他更加沉默寡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