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雪搂着手炉,借着晦暗静静地看着萧复暄。 他摸着手炉边缘,轻轻搓了搓沾染了热气的指尖,试着运转身体里散乱的气劲。 因为近乎无光,宽敞高大的车厢变得逼仄起来,一点极轻的动静都清晰可闻。于是,他弯曲手指时,车厢里响起了极轻的当啷声。 “这是何动静?”对面的医梧生紧张了一瞬,直起身,捏着纸小声问着。 乌行雪心里“唔”了一声,张口叫了一句:“萧复暄。” 门边那道高高的身影动了一下。 过了片刻,萧复暄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来:“说。” 乌行雪:“我身上这些锁链能解了么?” 对面的医梧生忽然僵住,又缓缓凉了回去。 萧复暄:“……” 我不如死了呢。 此时的医梧生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刚刚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锁链?没看见锁链啊? 还好及时反应过来——那是苍琅北域里囚禁魔头用的天锁,代天问罪。 据说它们一根根钉在魔头身上,犯下多少罪过,就有多少条锁,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只能闻其声。 依然是据说,魔头以血肉命魂赎罪,每还一桩,锁链才会撤下一根。 但是显然,那些被钉的魔头,没有谁能等到锁链撤开,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乌行雪恐怕是第一个敢问“锁链能不能解的”,语气寻常得就像“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这种话,正常而言必然是被立马驳回的。 但医梧生久未听见萧复暄的回答,终于忍不住,睁开一点眼缝,悄悄看向那位执掌苍琅北域的天宿上仙。 心说这你敢解??? 车内没什么光,萧复暄的轮廓晦暗不清。 乌行雪能感觉到他抬了眼,眸光投落过来。 都说,那锁链是没人能看见的。但某一瞬间,乌行雪怀疑萧复暄能看见,因为那道目光似乎从他锁链扣住的地方一一扫了过去。 只是车内太过晦暗,他看不清萧复暄的表情。 只知道对方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解不了。” 他嗓音很低,倒是不那么冷了。 乌行雪点了一下头,换了个姿势。锁链声又悉悉索索响起来。片刻后他模糊地应了一句:“噢……这样。” “那算了。” 他依然摩挲着手炉,体内气劲运转并不顺畅。或许是他太久没动用过,还没适应。过了一会儿,他又稍稍动了一下。 “很疼?”萧复暄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乌行雪一怔,答道:“没有。” “那你一直在动。” 乌行雪看着那道人影:“之前锁链响了,你知道我在动就罢了。这会儿锁链没响,怎么还知道?” “……” 萧复暄默然片刻,说:“在响。” 乌行雪:“噢。” …… 一旁的医梧生已经快不行了。 他心说这是什么魔头和上仙之间的离奇对话。 他正想装死到底,忽然听见魔头问:“去大悲谷还要多久?” 医梧生被萧复暄的剑杵了一下,装不下去,认命地睁开眼。 是了,某些上仙很少在人间以这种方式行走,确实答不来这种问题。 “很远。”医梧生捏着纸道:“而且大悲谷当年出了那些事后,一路都有仙门落下的禁制。百姓那种寻常马车要走一个月。花家的灵马识图,能绕开一些禁制,三天吧。” 他实在受不了在这种黑暗中被魔头和上仙的目光同时盯着,于是抬手摸了一下车壁上的金铆。 下一刻,车里亮起了一豆灯火。 花家马车里的灯都是特制的,灯油里化了灵丹和药粉,不仅防风,还防一些简单的邪魔鬼煞。 世间生灵万种,普通百姓忌惮害怕的也有很多。 现如今闹得最凶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