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去年的除夕之夜,他在三更天踏着月色而来,那时的他少不更事,还带着点自负志得——展眼到了如今,他学会了上进,学会了隐忍,苦苦追寻得到的是她的那句我根本不需要你为我出头。 “燕一一,”他闭上眼,颤着泛白的嘴唇轻声道,“不用解释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走吧。” “我不敢走,”燕云歌长长的呼吸重重地吐在他耳边,她在风雪里站了一天,身子本就羸弱的人,如今不可避免的发起烧来,滚烫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敢放,她处心积虑走到现在,不会因一个秋玉恒就失去冷静,可眼下真正让她惶恐不安的是更多还潜伏着的危险,比如时不时出现在秋玉恒身边的顾行风。 说她虚伪也好,胆怯也罢,她利用过无数的人,从来就不差秋玉恒这一个。 只要秋玉恒还喜欢她,她所做的,无非是成全一个少年的痴心妄想,权当做善事了。 “便是你不来,我也会等下去——”她的呼吸越发的重,吐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鼻音,“玉恒,我不求你谅解,但请给我机会解释——” 人就这么软了下去,往事重演,他再次让这个女人得逞的倒在他怀里。 不远处是看傻眼的脚夫,秋玉恒将人唤来,命他将轿子抬到此处。 软轿里,燕云歌强忍着四肢百骸翻涌而上的不适,轻轻地按着头,一下,又一下。 少年是铁了心要一刀两断,情况比她想的要棘手。 “玉恒……”她抬起双目,里头是伤心的眼泪缓缓淌下。 秋玉恒呼吸停滞,有一瞬间想去为她擦拭眼泪——但他不敢,他恐惧这又是她的手段,更害怕这手一伸出去,他会再不能回头。 他叫停了马车,强迫自己镇定,不能表现出落荒而逃,“我让马车送你回去,燕一一,你说得对,你根本不值得。” 跳下马车,他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没有报复回来的快感,反而忧心是否说得太重,再回想她刚才的眼泪,他又有掀开帘子回去的冲动。 若非木童喊了声少爷,他或许已经回去。 秋玉恒不自在地放下手,命脚夫快走,脚夫却不知道该将人抬到哪去,眼见主子脸色不佳,为首的脚夫不敢问,只好抱着先走再说的打算。 燕云歌最后在东大街下的轿子,走前还甚是贴心地给四个脚夫包了赏银。她没有回去燕楼,反在半道回到燕相府中,相府里早已经是忙地人仰马翻,为着慧娘突然的发动,数名产婆围在屋内,连太医都被请来几名,等候在外。 女人生产是鬼门关的大事,何况这个孩子很可能是燕不离的第一个嫡子,全府上下极为重视。 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变成一盆盆的血水退了出来,燕不离提心吊胆地来回走动,就连年事已高退养佛堂的燕老夫人也来到房外,不时地询问里头的情况。 没有人理会突然回到府中的燕大小姐,也无人在意东苑的莫兰又发起了烧,燕云歌苦笑今日母女两个病到一块去了,忽然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 张妈遣人去问,很快丫鬟来报喜,“生了个男孩儿!” 燕云歌正伺候莫兰服下汤药,听到喜报,命张妈给了丫鬟赏银。 莫兰回过神来,婉拒了汤药,一脸的忧心忡忡。 燕云歌知晓她在忧心什么,淡然道:“添丁是喜事,也仅仅是件喜事。“ 莫兰听出她话里的凉薄,急得要说,燕云歌不给她机会,安抚地道:“母亲,此事我心里有分寸,不会让谁难做的。” “你安心睡吧。” 东苑里的丫头小声讨论着西苑的热闹,称赞这位晚来子将来会大有出息。 她们似乎忘记了西苑还有位主子,此刻远在三千里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着年。 惟有院中离去的一道身影,隔着山海云端,抬头望月时,想起了那位少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