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收场已经算是邀天之幸。 将来的事情,就将来再说吧,至少先把今晚活过去! 可王仁恭在斩杀逃兵之后,又将矛头指向了这数千溃军,要追究这些军将的罪责! 族叔啊族叔,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则在心中疯狂呐喊,浑身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又湿又凉。这时在顾不得什么,只是死死盯着对面大队溃军的动向! 数千溃军一时震惊之后,又握紧了手中兵刃,神色不善的望向城上。但这次却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上前还是不该上前。这些军汉纷纷回首而顾,就等军将们拿出个决断来。 而军将们也只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干脆就掀起兵变,血洗善阳城,自立旗号? 军将们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没王仁恭和刘武周这样的人物,或者是世家出身,根深蒂固,或者是深孚众望的豪杰英雄。他们这些人,自立旗号的话,恐怕很快就能自家火并起来,不要说争雄天下,将各人变成将来新朝勋贵,恐怕在这马邑郡就站不住脚! 可是好容易鼓起军心,让王仁恭低头,正是大家捞取更大好处的时候,现下又低头领罪,这大好局面岂不是又一铺送了出去? 军将们也都出了一身躁汗,各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站在城头的王仁恭冷眼看着脚下这副场面,却不给他们整理清楚头绪的机会,又是一摆手。身边亲卫甲叶铿锵,转身就下了城头。 城门咯吱咯吱打开,数十亲卫捧着代表要行军法的仪刀仪戟,大步而出。 王则茫然的让开通路,让这些亲卫通过。 数十名亲卫,人人神情绷得紧紧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有人居然还牙齿轻轻相击,明显也紧张到了极处。 这数十名要行军法的亲卫出现,在溃军当中激起了更大的骚动。军汉们又将兵刃操了起来,前排那些持盾本来要撞城门口矛阵的高大军汉们,纷纷将手中大盾砸入土中,横眉立目的看着对面。 性子凶悍一些的军汉又开始叫嚣起来。 “又不是咱们先退,有什么罪可问?” “将来好处看不见摸不着,现下就要问罪,天底下有这个道理没有?” “几十个脑袋砍下来,吓不住爷爷!你的刀朝爷爷这里递一下试试?你们这些中原小白脸,爷爷一个人打你们十个!” 军汉叫嚣声一起,就起了浪头,嘈杂呼号之声又响彻城下。 数千被裹挟着的民夫,真是经历了最让他们恐惧的一夜。他们都是善阳城里城外之人,一旦兵乱一起,遭殃的就是他们!眼见得局势才平稳下来,现下突然又急转直下,这些民夫当中,也再度响起了悲号之声! 数十名捧仪刀仪戟的亲卫,进退不得,僵在当场。 这些亲卫都是王家真正亲信之人,在太原王家那么多庄园产业中,从壮健庄户子弟中选拔出来,往上追溯几代,都是王家使用之人。而王家历代主事之人,对养育这支王家私兵武力也不遗余力,教导以武艺,赡养其家人,这是王仁恭最为信得过的力量。 只要王仁恭一示意,面前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就一头撞上去了。 但是现下面对的却是数千马邑边军!这些满脸风霜之色的老军,脸上还带着伤疤,凶狠狰狞的持兵刃对着他们,让这些王家子弟只能停下脚步。 他们就算全部拼死了,也不是这数千边军的对手,还会给他们家主招来更大的祸患。 每名亲卫,忍不住就望向城头,想找到王仁恭身影,听从他的决断。但他们却突然发现,王仁恭已经不在城头之上! 人群之中,响起了王仁恭的声音:“为何不前?” 两名青衫小帽的童子,举着火炬,映出王仁恭的身影。五十老人,白须白发,按剑而前,越过亲卫队伍,直直走向面前似乎无边无际的边军队伍。 身边跟随,就两名童子而已。 火光之中,这些马邑老卒嘈杂呼号之声,再度平息下来,城墙之下,只能听见火把噼啪爆裂之声。 王仁恭并不停步,直直而前。 正当王仁恭对面的一名马邑军汉,高大健壮,满脸横肉。战阵之中,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当着这名老人,却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王仁恭越走越近,这名凶悍军汉垂首低眉,拔出大盾,让开一旁。 人群中响起一片甲叶碰撞之声,由这名凶悍军汉动作带起,无数马邑边军,就这样为王仁恭让开了一条通路! 两名童子护卫王仁恭,穿过数千军汉组成的甲胄巷道,直走向在阵后而立的马邑鹰扬府的那些军将。 数十亲卫,终于反应过来,跟上前去,此刻再没有人向着他们叫嚣喝骂一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