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没有朋友,便将天下人看得都和自己一样,认为世人只知利而不知义为何物,更不会为了朋友交托性命。 以己推人,认为朕当日见死不救,坐视卫郎君满门罹难。 这些年来他显然是这般看法,所以对你讲的时侯也是理直气壮,便是神目如电,也看不出他在说谎。 因为对他而言,所说的本来就是真相,自然感觉不出他在心虚。” 徐乐依旧没作声,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不好,还不如静观其变。 再说李渊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人说谎不见得都是刻意为之,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然后一条路跑到黑。 这样说得当然也是谎话,不过他自己都当成真话说,外人又如何能看出破绽? “这件事朕也想对你说清楚,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就是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不是你的头脑不够聪慧,也不是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是不曾经历那个时侯,很多事便无法说明。 若是徐老伯还在世,他或许还能明白我的意思,阿乐终究是生于神武,对于当时的京城情形不了解,怕是难以理清当时情况。 只不过既然杨广都说了,朕若是不说,你怕是也要糊涂下去。” 李渊的双眼望着前方,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许沧桑味道,一如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自己的子孙讲述自己少年的经历。 “彼时天下初定,南北虽然一统,可是人心依旧躁动。 京城更是个是非之地。 朝野上下,大家都戴着一张面具过活,让你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 若是谁的面具脱落,或是不肯戴在脸上,很快便会人头落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谁也猜不出他们到底想得是什么。 朕虽不喜欢这种行径,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又必须和他们同流合污,学着他们的模样顶面具生活,唯一活得率性的便是卫郎君。” “卫郎君不肯戴面具,还总是喜欢把他人的面具当众揭开。 他说过,男儿汉行事顶天立地,不管心中所想是对是错,总要说出来才好,鬼鬼祟祟算什么豪杰? 他就是按这等心思行事,也是以同样心思对待他人。 城中有人爱他,更有人恨他。 爱他的人有多少,恨他的人便会多出十倍。” 徐乐逐渐听入了神,从李渊的语气神态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而且阿爷对自己讲过父亲的脾气秉性以及行事风格,正如李渊所说的一样。 其实这也是徐家人的祖传作风,哪怕是在徐卫罹难之后,徐敢对于徐乐的教育依旧是要他奉直道而行不必屈服于世道。 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父亲? 那时的徐家正在鼎盛之时,徐家父子靠着一身绝艺赫赫战功,黑甲铁骑的盖世威名,为自己挣得了足以匹配功劳的地位名望。 除去八柱国以外,大隋武人之中便以徐家为首。 那时候的自家人当然不用看谁的脸色,更不可能陪着那些贵人玩戴面具起舞的把戏。 不但如此,依自己家人的性格,也看不上那些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攫取高位逢迎拍马的谄媚小人。 他不认为父亲会刻意去与谁结怨,但是如果有这种小人找上门来,主动试图和徐家攀扯交情,那肯定会自讨没趣。 虽然不曾在官场历练过,但是这里面的道理徐乐很清楚。 父亲这种行为,对于那些奸佞小人来说,就是结下生死之仇。 彼时徐家声名正盛,朝堂上肯定斗不过徐家,比武又不敌父亲的手段,在心里暗气暗憋,或者想些卑鄙手段也是寻常事。 李渊说有多少人爱自己的父亲,便有十倍以上的人恨自己的父亲,这话怕不是虚言而是事实。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人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无法对徐家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可是一旦情况有变,自家落入不利境地,这些人肯定会落井下石群起而攻。 果然,只听李渊道:“太子宫之变,事发突然。 杨广筹谋已久,以有心算无心,让人无从防范。 当时动手的也不只是杨广一人,京城里大半世家豪强都参与其中。 彼时开皇天子打压世家的端倪已现,废太子杨勇也是个荒唐人物。 他宠幸匠人云氏之女,对于其母给他安排的世家女很是冷落。 这若是放在平日,也不过是帝王家事,不至于闹出什么风波。 可是加上杨坚的行为,便让人生出许多心思,认为杨勇与其父一样,对世家从心里厌烦,不想和世家扯上太多关系。 再加上当时杨广身边还有越国公杨素等人为之奔走联络,让世家认为杨广和父兄不同,是愿意与世家亲厚之人。 是以便纷纷出力支持杨广,那一晚上的变故,与其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