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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四十


那份和乐融融,来填补生活里太过的冷清。她太会设想,可并不知觉,她在婚姻里苦心汲汲一个完整,却下意地排除了父亲存在于她的往后。

    而这一次,母亲却在讲:「你搬出去也好,以后你跟你的老婆就自己住了吧。我在你四阿姨家里,看她媳妇那样子,也要为你四阿姨头痛,我想着以后的情况,是忍不住要担心。」

    我未有表示,因感到她后面还有话。

    母亲安静好一阵子。她坐在沙发的一角,直挺着背脊,那姿势并不自然,彷彿是坐得很不舒适,可她坚持不动。

    她忽说了,字句不很连贯:「我准备,要和你爸提分开。」

    我一时愣住。是不意她要有这样的意思,这一下说不上什么心情。我看着母亲,她彷彿很紧张,又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脸上有轻松亦有激动。

    「妈。」我出了声:「你是说真的吗?」

    母亲不说话,只是将两手抱在了胸前。她低下脸来,好似已不能抑制,传出断续地哽咽。她逕自说着:「等你爸回来,我会告诉他。他一定很高兴了!他一直就在盼望我自己提出来!这些,都能算不要紧,但是我对不起你了,我当一个妈的太没用,不能帮你挣取到更多——」

    我望她,始终不语,好一下子才起身,坐到她身边。她一直都没把头抬起来,更放开胸前的两手去捂住了脸。

    我喊她两声,可她并不理,自顾地陷入心伤,有怪恨父亲,有埋怨我的不体谅。

    「妈——」我终究扬了声,看她一顿便道:「你不要这样想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是我不想要爸的东西——根本不要他给,因为不是我要的。」

    母亲哭声停了一停。

    她抬起了脸,往我望,那一双眼里通红,垂着泪。她一脸的似茫茫不能知所以。我不讲了,就抽出茶几上的纸巾给她。

    母亲张开手接,拿了只管往脸上捂去,是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我一样坐着。可依旧没能伸出手去揽过她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父亲并不答应。

    从前父亲提过离婚,母亲怎么也不愿意,现在倒反过来了。可母亲彷彿是真的下好决心,豁了出去,竟托出她在婚姻中的那段不忠。是给了父亲一顿难堪;男人都双重标准,自己可以怎么胡来,太太或情人要这样做,那一定是不可以。父亲总一向都是多重的标准。

    两人争骂不休。有一天,都找了律师到家里。他们之间共有几份财產,可一时很难理清,或者也有律师在的缘故,倒能静下心来谈了。也不知如何谈的——母亲当然还要离这个婚,但最后仅仅协议好分居。

    我在当天就晓得了。三个人,又好久违地坐下来一起晚饭。是没有话讲的,只有这一件事。

    我不作表示——也当作一种表示了。

    在那之后,谁都沉默。母亲好像有话讲,可最后也没有开口;至于父亲,始终皱眉,兀自端着他那一份派头,又彷彿受了挫折不好欲人知。也不知是不是看我默默无声,神情不很好。他们往我望着时,都似在期待我讲些什么。

    可能够讲的——又哪里有什么好讲。

    在过后,正好星期天,早上十点多鐘时,大阿姨到了家里来。

    母亲和父亲分居协议并不久,还一样都住在这处地方。不过父亲年后以来,时常去另一边,到晚了就住下,尤其近一阵。一星期里,能有三天在家,都要算多。这样一来,也似乎有打算把这里让给母亲住的意思。

    我这天晚点是要出门的,可还在家就碰到面了,不免要坐下寒暄。我跟大阿姨关係无所谓好不好;亲戚都是一样的。

    大阿姨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端茶喝了口,彷彿想起来,对母亲道:「你记不记得那个俐华表姊?跟女儿住在英国的那个?」

    母亲似一怔,随即笑道:「怎么不记得,到两年前还通过电话…哎,这想起来,她都在做什么?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大阿姨笑笑,又说:「她差不多那时候加入妇女会,现在忙得可快乐了。以前女儿还在唸书,现在也去做事了,她更放心,是时常跟着会里的人到处活动。」

    母亲点点头。大阿姨便紧接着问一句:「不如这样吧,你到她那里住一段时间?」就瞥了我一眼,可很仓促,还是对着母亲的。

    我感到奇怪,望一眼母亲,她听后,脸上彷彿若有所思。

    大阿姨惇惇地又道:「你不要怪我多嘴。我都跟俐华说了,她听了之后——你也知道,她很理解你m.bjzJn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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