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主任的角度来说,陈洛愉算是不幸中的少数幸运儿。 他经历了为期半个月的不正规治疗,虽然出现了后遗症,但他母亲能及时认清情况,放弃继续矫正的想法。而他在住院一段时间后精神也慢慢恢复稳定,尽管记忆有损,但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不受影响,只要坚持服药看医生就终有康复的一天。 在周岩打电话过来时,杨主任问过陈洛愉现在的情况,周岩没细说,只提起陈洛愉现在是急诊科医生。 能做到急诊的临床医生,杨主任知道陈洛愉的病是基本康复了,否则他承受不了急诊的高强度精神压力。 盯着陈洛愉发抖的右手,杨主任轻声提醒他:“深呼吸,放松肩膀的肌肉。” 陈洛愉照做了,其实不需要杨主任提醒他,这套放松的动作早就刻入了肌肉记忆里。尽管他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身体的反应,但他的情绪被压住了,只是开口时声音沙哑了不少。 “您还知道些什么?” 作为他当年的主治医,杨主任尝试过不止一次与他深入交谈,但因为他的脑部有损伤,很多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刘丽亚又是能不提就不提的态度,杨主任没办法探知更多。 “那您知不知道是哪家矫正中心?” 杨主任叹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理论上如果家属不肯说,我们没有办法去强迫。” 将握紧成拳的右手松开,陈洛愉坐直身体,道:“我知道了,多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 杨主任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的右手依旧没办法完全停止发抖,便问道:“刚才我问过你断药了没,你没有回答我,是不是还在吃?” 靠到沙发椅背上,陈洛愉颓丧地点了点头。 杨主任说:“我记得那时候你母亲是要带你出国读书的,后来有看医生吗?” 陈洛愉继续点头。 杨主任没有直接碰他的左手,而是隔空指着手背上的大号创口贴:“这个症状这么多年都没有缓解过?” 用右手盖住了左手背,陈洛愉说:“其实在三年前就断药了,那时候也不会再抓手背,感觉整个人都正常很多,情绪也能控制住。” “后来是遇到什么复发的?” “最近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才又开始吃帕罗西汀。” “那你现在有没有继续看精神科医生?” 等待了许久后,杨主任才看到陈洛愉轻轻摇头。 对他这种回答,杨主任是一点也不奇怪。 精神科病人在经历了疗程并治愈后,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承认自己曾经患过精神类疾病,不愿被异样的眼光打量,更不愿影响到表面安稳的生活。因此在出现复发的症状时,很大概率都会选择自己偷偷吃药,或者在一些不够正规的途径问诊买药等等。 这种做法很容易加重病情,杨主任道:“我给你做个检查吧?不管是不是选择在我这里继续治疗,至少先了解清楚自己的情况。” “你也是医生,该明白讳疾忌医可能带来的影响。” 杨主任不想加重陈洛愉的精神负担,所以即便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他也用很温和的语气来提醒。 “暂时不用了,”陈洛愉站起身,“这两天感觉还可以。” 杨主任想再劝他几句,被他打断道:“杨主任,今天您和我谈的这些,还有我在吃药的事希望您能保密。” 杨主任道:“这个你可以放心。” 医生都有职业操守,陈洛愉倒不是真的担心,他就是想交代一下:“特别是我母亲,如果之后她有联系您,希望连我来见过您的事都一起保密。” 走出六角亭院区的大门,陈洛愉伸出手心,接住空气中稀疏的雨滴。 刚才来时还是阴天,这会儿却下起小雨,路边的三辆流动摊贩车纷纷架起遮阳伞,他随意看了眼,发现中间那辆推车在卖椒盐馓子。 摊贩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脸颊上有两块常年日晒的红斑,这让他想起了陈飞麟的母亲。 就像他联系不上高宇衡,没办法知道陈方文葬在哪一样,他也不知道陈飞麟家人的现状。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陈飞麟的家里应该很艰难吧。 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有几滴雨水落在了眼角和嘴唇边。望着自己呼出来的雾气消失在灰白的天幕中,他伸手抓了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