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用力抿了下唇来抵抗鼻头的酸意,“……谢谢陈工。” “走吧,挺晚了,先找个地方休息。” 又坐回陈洲的车里,张向阳才想到另一个问题。 陈洲怎么刚才一直没走呢? 余光掠过陈洲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张向阳心想他还是不问了,让陈洲去回忆几分钟前,那太难堪了,也没什么好问的,遇到陈洲这样的前上司,是他的幸运,感激吧,除了感激,别的就都不要多想了。 陈洲把车开到了街上。 郊区小镇,街上旅馆不多,张向阳看到住的那家旅馆,忙道:“陈工,就这儿吧,前面应该没有了。” “行,”陈洲把车停下,“有什么困难,你联系我。” “……” 平复下来的鼻子又有点酸,眼睛也有点痒,张向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用力抿着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谢谢师父。” 陈洲眉峰一跳,沉默片刻后,“嗯”了一声。 张向阳下了车。 陈洲坐在车里看他进了对街的旅馆。 师父…… 算比朋友近,还是比朋友远? 他心情有些复杂,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笑。 算了,总比师出无名的关心强。 既然是“师父”,留意一下徒弟的生计也是理所应当。 张向阳如果没工作,就是丢他这个师父的脸。 虽然听着像沙文主义,不过按张向阳的性格,这一套肯定管用。 就管到这个人生活走上正轨吧。 大家都有各自的轨道就不必总是来回张望,生怕他出事故。 旅馆大厅里,张向阳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着,身侧凌乱地堆着行李。 “东西全在这儿了,押金身份证都还你。” 一百块卷着身份证,“啪”的一声丢到玻璃茶几上。 “赶紧走!” 张向阳没动,他轻声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子不做你的生意,走走走赶紧走——” 中年男人转身走回前台后,满脸都是厌恶不满,边嘟囔着“妈的真晦气”,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到青年还站在原地,气得拍了桌子,“走不走啊你?!再不走我拿扫帚赶了!小赵——” 女服务生满脸尴尬,同时又有点恐惧,心想长得挺好看的人怎么会这样呢。 电话是她接的,对方自称是疾控中心的,问他们这有没有个叫张向阳的,她一查客人名单,还真有,忙问有什么事,对方轻描淡写道,没事,就是打不通这个人电话,通知一下他,检查结果是阳性,注意防控传染,及时吃药,她一下就急了,追问是什么传染病,对方道,没什么,艾滋,注意传染就行。 女服务生一下懵了,电话挂了立刻就去通知了老板。 老板暴跳如雷,一面骂一面叫人去把东西都收拾出来扔到大厅,立刻又叫人去检查消毒,骂了一晚上没停过。 “走不走啊你?!” “要不要脸啊你这种人?” “我告诉你我没让你赔钱已经是很客气了,识相的赶紧滚——再不走我报警了!” “看你也像个人,怎么这么不自爱,给你爸妈丢人!” 张向阳终于动了,他抬起脸,眼睛已经全红了,“老板,同性恋不犯法。” 前台后的老板一下怒了,“你他妈还挺理直气壮的!” “滚你麻痹的——给老子滚——” 男人抄起桌上的抽纸扔了过去。 柔软的抽纸砸在额角,不算很疼。 张向阳挺着不走,他想就算对方真拿扫帚赶他,他也不走,至少也熬过这几分钟,等陈洲走了,看不见了,也就无所谓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