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银云鹤纹铜香炉上,袅袅轻烟静静飘溢出来。那点香气,被殿内更重的暗靡气息掩盖。 无灯相映,唯有窗外淡月如纱,轻笼下来。 映着这一点月色,靡颜腻理的美人撩开床幔。赤足落上绣毯,阒然无声。 她那一身雪白肌肤,竟遍布乌青。膝头破了皮,渗出猩红。手腕上更有被勒缠所致的淤痕。 她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动静。却突然从身后的床幔内,滚下来一枚小铜球。状如铃铛,内部镂空,不知注了什么东西,落到毯面上犹在隐隐震颤。 美人赶忙蹲身捡起,掌心触到铜球外头包裹的湿,动作轻轻一滞,眉宇间浮上隐忍的痛苦,几欲将之远远扔去。 最终却只是谨慎地望了一眼床帐之内沉睡的皇帝,确认他未醒来,又将这枚小铜球轻轻放回帐内。 她朝外头打了一个手势,很快有一名宫人同样静默地入内,是她的心腹。她眼神示意,宫人便无声端起那香炉,知道该悄然处理掉其中香料和香灰。 宫人迈出寝殿前,回头望她一眼,目光中有着痛惜,以口型唤了一声:“昭容娘娘。” 人皆道柳昭容得宠,皇后也说,“柳昭容深得圣心,能让陛下解忧一笑,比什么都要紧。” 殊不知,她是如何“深得圣心”,又如何“让陛下解忧一笑”。 柳昭容朝宫女回望,撑出一点笑意,其中滋味凄然。她太清楚所谓盛宠的真相,陛下根本只拿她当一个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然而她不但要忍受,更要逢迎。 柳昭容膝下无子无女。后宫中人有时谈起她,会语带酸意地感慨,她离了陛下庇佑,便再无倚仗和指望。 却无人知,支撑着她的,是另一桩希望。 第18章 骑 “表兄。” 雾紫越罗帷幔将日光滤得如月影般温柔。江音晚迷迷糊糊醒来,先唤了一声“青萝”,慢慢将惺忪的睡眼睁开。 发觉自己并非如往常一般平躺着,而是侧卧,斜身半趴着,怀里被塞了个绢地乘云绣的软枕,隐隐的龙涎香气。 长睫眨了眨,这才恍然清醒,想起昨夜的事。嫩白的葱指,无意识在怀里的软枕上揪了两下。 进来的并非青萝,而是秋嬷嬷。 青萝还是个未经事的小丫头,秋嬷嬷不放心。她命捧着洗漱用物的婢女们都暂候在落地罩外,自己轻轻走近,撩起重重罗幔。 秋嬷嬷看到帐内江音晚正翻身坐起,先不着痕迹瞧了一眼她的寝衣。江音晚素来睡相极佳,醒来寝衣犹齐整,此时却稍见凌乱,不过许是睡姿的缘故。 她的视线,又移到江音晚露在寝衣外的小片肩颈肌肤,未见什么痕迹。不过她仍心存疑虑,再仔细打量江音晚的面色,亦是寻常。 秋嬷嬷的心,放了大半,还有小半思忖着稍后整理床铺时翻看一眼。 她本以为,太子终于将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小姑娘据为己有,大约早已将人吃拆入腹。这些日子下来,才知并非如此。 “姑娘可觉有什么不适?”秋嬷嬷试探地问询。 江音晚并未听出嬷嬷话里的意思,轻轻摇一摇头:“已无不适。昨晚我梦魇,叫嬷嬷担心了。” 秋嬷嬷慈和地笑笑:“姑娘没事就好。这段时日还需注重保养精神,舒缓心绪。” 江音晚乖乖点头。秋嬷嬷朝外间打了个手势,传服侍梳洗的婢女们入内。 裴策这日未再过来,但差人送来了一枚平安符,让江音晚压于枕下。 周序捧着那道平安符,躬身向江音晚道:“这枚平安符是由穆定方丈开光,太子亲自到保国寺求来的,足见殿下对姑娘的上心。” 江音晚想起裴策的确说过要去一趟保国寺,不过她记得,裴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许是派人去了一趟,已足够叫她意外。对周序的奉承,她只是浅笑。 许是平安符与罗太医开的药果然有效,江音晚的梦魇,仅那一夜,此后几日便未见发作。 只是总睡不安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