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勇气。 抬起头,慢慢望向不远处的妆奁镜台。嵌螺钿菱花式的铜镜,镜面平滑有泽,映出一副两颊绯红的芙蓉面。默默用手背贴了贴面颊,缓解微烫。 接着,不自觉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对着那张灼若芙蕖的小脸,慢慢牵动嘴角,挂上一个乖顺的笑。又觉得不对,抿了抿唇,重新勾起。 素手,不动声色比划那舒窈曲线。镜中分明是玲珑有致,纤秾合度,虽纤瘦,该腴润之处一点不少,她心里却渐渐没了底。 因她总睡不安稳,房内入夜以后便只熏安神香,掺着一点绿萼蕊芳。静香幽婉,江音晚慢慢平复了慌,又重生怯意与涩然。 正一手捧颌,凝着蛾眉,萌发却意,便听得外头有沓杂步声骤然响起。通传唱喝与行礼声刚一冒出,便被制止。 江音晚透过秋香色软烟罗糊的菱花窗格往外望去,只见明胧灯火次第亮起。她急忙躺回了衾被里,紧紧闭上眼。那本册子,只来得及匆匆掩在枕下。 墨袍玉带的男人,携着冬夜的凛寒,面色峻漠,阔步而至。随手将沾了风雪的紫貂大氅解下,由婢女接过。放缓脚步,轻拂珠帘,再往里间行来。 江音晚阖着双眸,听见珠帘轻晃,如佩珩作响。那锦靴踩上绒毯,并不沉,只稳稳的一声一声。随后,衣料窸窣,眼前人影覆下。 她长睫一瑟。额间有温热干燥的触感覆上。 不烧。裴策收回手,在床沿坐下。看到那眼睫轻翕,知道人未眠,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一双含了秋水的眸缓缓睁开,视线飘忽着,余光里只觉男人俊容沉凛,下颌紧绷,让她不敢对视。掩下心虚轻声道:“胸口有些闷。” 裴策修眉一凝,胸口闷可大可小,不可轻忽。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江音晚支支吾吾:“大约午后。” “怎不早些传太医?”裴策轻责一句,倒没有多少训斥的意思。眼看那翦水瞳里雾气漫漶,以为自己过于严厉,伸手轻抚了抚她鬓边微乱的发。 转身朝外间,漠声问:“底下人就是这么伺候的?” 他声调平澹,漫不经意一般,却如薄薄冰面,其下深流涌动,引得外间侍立的一众婢女当即膝软跪地,战栗不已:“奴婢等该死,请殿下恕罪。” 江音晚未料自己的谎言会牵连他人,有些着急地撑坐起来,失了章法,抑或说本身就没有章法,水葱纤指微蜷着,轻轻去勾他腰间修束的玉带。 裴策挺拔清谡的脊背,不易察觉地一僵。回过身来,俊眉又是一凝。抬手将那削肩揽入怀中,把滑落的被衾轻轻拉上。 “不怪他们,是我不要请太医的。”怀里的人小声嗫嚅。当真是水魄凝就的人,那微垂不肯抬起的睫端,又盈了碎珠般的泪。 裴策轻轻顺着她墨缎般的发,抚那孱弱肩背:“不可讳疾忌医。等一会儿太医来了,叫他瞧瞧。” 江音晚垂着眼,目光从锦衾上大幅的蝶恋花绣纹游弋而过,又飘到身侧男人墨缎袍摆上的平金绣蟒,闪烁其词:“我已经好多了,不必劳动太医……” 她察觉到男人的视线,静静从高处落在她的睫翼鼻端。她渐渐说不下去。 江音晚本就不善说谎,遑论骗过裴策。方才他是关心则乱,此刻回过味来。目光矜然轻扫,缓缓巡过她蝶翼般震颤的睫、翕合又止的唇。 江音晚渐觉如坐针毡,遭不住仰起秀颈,迎上男人慵淡的神情,讨饶般道:“殿下……” 裴策轻轻捏了捏她软玉样的玲珑耳垂,漫然道:“学会诓孤了?嗯?” 江音晚水瞳润泽望着他,低弱央求:“殿下恕罪。音晚只是想见殿下。” 裴策神情和缓,继续抚她的肩,醇声潺缓:“怎么了?是不是这段时日睡不好,要孤陪着?”又肃了神色告诫:“以后不许拿自己的身子撒谎。”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