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发丝之下熠熠生辉的眸,极明极亮,比大轸国进贡的夜明珠还要耀目。 宝鸾走出花圃时,余光瞥见虎奴仍跪在原地。他举鞭的手已经垂下,腰杆不再笔直,微塌的肩头似乎是在颤抖,为她的拒绝而沮丧颓然。 宝鸾停下脚步,终是不忍,返回几步,朝虎奴招招手:“你过来——” 虎奴半躬的身体拔起又落下,很快重新跪好,这次他没有直接将鞭子递出去,抓了路边旋落的大片叶子胡乱擦拭鞭柄上的血渍,拨开乱发,五官全露出来,好叫人看清他承鞭时的痛楚。 宝鸾再次表示:“我不会鞭你。”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下去,缓缓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何难处才要以鞭换钱,但你总该顾忌些,这次遇到的是崔复他们,一群六七岁的孩子都能将你打成这样,若是下次落在别人手上,你怎知自己还有命活?” 说罢,取下发间一支新得的碧玉垂珠玉步摇。 硕大的珍珠垂珠串圆润莹白,落在虎奴沾着血渍泥渍的掌心,衬得越发高贵美丽。 养在宫闱的公主从不需要银钱傍身,身上珠光宝气,却未沾过一份铜臭。 宝鸾柔声道:“我没有钱,这个给你,应该能换一些银子。” 虎奴抬头望,宝鸾没有再看他,她的背影落入春日融融的白光,碧罗笼裙,珠佩玎玲,长长的绛纱帔子被风腾起,仿若一道霞云,缓缓飘往远处。 掌中的步摇似有千斤重,虎奴张唇微微阖动,积雨自树上滴下刺痛背伤,他屏息抚了抚步摇,未敢再多加触碰,他捧着它小心翼翼站起身。 花锦堂内庭,康乐长公主不悦地扫量身侧恣意招摇不请自来的客人。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肩宽腰细,浓眉凤目,身着华贵的朱红色圆领襕袍,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银朱色纱衣,大袖翩翩,通身透出一派风流不羁的气质。 他一只手敲着椅沿,清亮明朗的声音透出几分不耐:“到底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高傅姆答:“永国公稍等片刻,婢子们已经前去寻了一阵,想必公主很快就回来。” 康乐道:“你若等不及,自己先去了,小善我自会派人送回宫。” 齐邈之笑道:“来都来了,等等又何妨,长公主殿下莫不是嫌我聒噪,想赶我走罢?” 康乐不欲搭理他,催促高傅姆:“再派多些人,府外长街也找找。” 话音刚落,门外几个婢子欢喜喊道:“寻到了,三公主回来了。” 宝鸾跑进内庭,刚上台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屋里晃出来。 明媚张扬的笑容,极为出色的五官,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中人人敬而远之的永国公齐邈之。 齐皇后极度宠信自己的外甥,齐邈之被封永国公时,才十四岁,盛宠至极,令人咂舌。如今十六,更是风头正盛,锋芒毕露。 宝鸾见了他,脸上的笑消了几分,避开他伸来的手,侧身一闪闪进屋里。 “姑姑。”宝鸾主动让康乐抱住半边肩,脑袋靠过去,悄声问:“他何时来的?” 康乐道:“刚来。” 齐邈之大步迈过去,不由分说拉过宝鸾的手:“小善,走了。” 出宫太久,确实应该回去了。宝鸾同康乐说几句顽话,终是告别:“姑姑,那我先回去了。” 康乐怜爱地抚抚她的脸颊:“好孩子,去吧。” 宝鸾恋恋不舍,还要说上两句,齐邈之催促:“快些。” 眨眼间功夫,已被他带出屋。 湿漉的长街,齐邈之跳上马车,宝鸾要坐自己的马车,齐邈之一捞,将她腾空抱进车里。 “这么轻,何时才能长大些?”齐邈之松开手,宝鸾从他袖边溜走,端正坐到另一侧软榻上。 新制的马车宽敞奢丽,容十人有余,车壁缀以各色宝石宝物,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