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也就一瞬的功夫,马背跌宕,黄沙迷眼,宝鸾纵马飞奔,自由快乐。 她心知自己有些不一样了,这变化的起始已无从溯源,或许是从她庆幸齐大郎死于非命,或许是从她将毒_药洒进喀什的酒里,或许是从她下令斩杀吴都护,或许是从她抛掷那颗贼首人头。 又或许,她从未变过一直如此。 她加快速度,超到班哥前头去,余光瞄他,来不及清洗也暂时洗不掉的假疤痕横在额间两颊,触目惊人,可她昂着头,好似孩童稚气不知忧愁,马永远快他一步,眼睛含着笑,戏谑而兴奋。 起初他还会追赶一二,不让她拉远距离,可他越是追赶,她的马就越是飞奔。但慢下来也不行,她会离得更远。后来渐渐察觉,不能过快不能太慢,得永远随她身后,由她领先一个马头的距离。 她高兴了,就会笑着喊他的名字,含了蜜似的,仿佛奖励一般。 他见过她驯喂宫里那条猧子狗,软软的呢喃,温柔的笑颜,一点点抛出去的肉块以及一落下就收回的抚摸。那本是条见人就吠的狗,却在她面前弭耳俯伏。 赶路当晚,没有驻扎的帐篷蔽身,天为被地为席,宝鸾被班哥拉到身边,他用厚实的裘衣包住她,坚硬有力的臂膀拢抱她,她好似一颗鹌鹑蛋被围得密不透风。 沙漠里过夜,人人环抱取暖。 呼呼的风声混着火堆的噼里啪啦声,不远处士兵巡夜的脚步声踏着熟睡人的呼噜声,这是一个寂静的夜。 宝鸾端详班哥的睡态,看了一会,伸出手摸摸他的下巴,捏捏他的耳朵。 忽然班哥睁开眼,睫毛近睫毛的距离,四目相对几瞬,他又闭上眼。 她指尖继续揉捏几下他微微发烫的耳垂,见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让她快点睡觉的意思,便开口说:“我是不是很丑?” “嗯。”他答一声。 宝鸾被他的直白呛住,皱眉说:“还有呢?” “没有了。”他仍闭着眼,说完又品评一句:“确实挺丑的。” 宝鸾摸摸脸上的假疤痕,心里嘀咕一句臭男人只知道看脸。正要推开他,他却心有灵犀般立即将她抱紧。 气闷了一会,宝鸾说:“以前你很会甜言蜜语,总是说好话哄我。” 班哥声音带着睡腔,好似游离梦中:“年少不懂事,现在得沉稳点了。” 宝鸾不甘放他独自睡去,伸长脖子用布满假疤痕的脸蹭蹭他,又往他耳边吹一口热气,眼睛看不到,上手一摸,如愿以偿摸到他的脸发烫。 “你脸红了。”她笑着,没多久忽然想到什么,问:“别人这样摸你,你也会脸红吗?” 他的气息有些不平,说:“没有人能这样亲密。”除了她。 他腾出一只手,摸黑抚到她脸上,她赌气似地扬起面孔,任由他抚摸她脸上每一寸凹凸不平的地方。 他摸完她的脸,重新两手抱紧她,宝鸾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开口说话,自觉没意思,闭了眼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脸上传来湿濡的触碰。 她一下子清醒了,唇角慢慢翘起来,黑暗中捕捉气息。 就像树叶上一只蜗牛轻轻浅浅地爬过,丑陋斑驳的脉络一一被安抚,微湿的痕迹很快风干,灼热的温柔却永远留了下来。 这吻未触及她的唇,因此变得更加动人。 行军生活显然是艰难而辛酸的,越往西地势越高,空气稀薄天气变冷。 环境艰险,从前吃的苦都不配叫苦,现在的苦才算真正的苦,宝鸾自己都惊讶竟然能熬住。 她已经很久没穿过不打补丁的衣服没吃过新鲜美味的佳肴了,脸上的假疤痕早已脱落干净,但现在灰头土脸的也没个人样。 美人是需要娇养的,再天生丽质的美人,日日风餐露宿,也会变得黯然失色。 宝鸾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先前班哥让她留在石城镇,和现在这种贫瘠的军旅生活比起来,石城镇的日子称得上富贵安稳了。 班哥没有问,但她看得出来,他想问她是否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