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可不必再忧虑。 他的母亲一再叮嘱无论如何荒唐跋扈,都不能涉及权位之争,他也从没想过要参涉其中,只不过自从痛改前非,渐生信仰之后,却也不愿再做那一事无成的酒囊饭袋,但他真的决心要投身权位争夺这场混战了吗?不,他还在犹豫,还在踌躇,他愿意与陆离肝胆相照是一回事,但真要投身加入,决非他阮岭一人安危,这关系到母亲的生死,甚至还有阮氏一族的存亡! 既然没有下定决心,何必追问过多? “总之,大变在即,六郎千万当心,倘若需得着阮岭之处,但说无妨,就算阮岭无能助益,亦决不会将六郎之言泄露,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随着阮岭这掷地金声的誓言,远天却传来一声闷闷的雷响,尚且半举手臂的阮岭整个人都呆住了,又是心急火燎一连串地声明:“绝无虚言,阮岭绝无虚言……” 陆离倒是真真切切地笑了出声,直拍阮岭的肩头当作安慰:“我当然信得过阮郎之诺……连日酷热,这场及时雨,正是万众期待呢!” 然而这一场期待已久的雨,经过一阵闷雷半天阴云的酝酿,到底未曾真正降下,只是刮了一阵疾风,炙照竟然驱尽积云,又是一连十日的火爆天气,热得人恨不得效仿路边黄狗,伸出舌头来喘气。 汝阳王府里,焦躁的气氛更加明显,这也是因为男主人已经好些日子不见笑脸。 原本以为可以利用温峤案打击太后党威信,贺淇哪里料到仅仅只是扳倒了一个毛维,最终造成王淮准被起复,虽然此人不算太后亲信,却也绝非他能够拉拢,贺淇细细盘算仁宗驾崩至今得失——宗政堂里,南阳王原本处于中立,尚有拉拢可能,结果嫡长曾孙娶了太后党杨氏女,哪还望宗政卿会支持他汝阳王?虽然还有不少宗室王公倾向自己,凭其威望、爵位,根本无法与南阳、义川,甚至贺烨匹敌!政事堂始终无法渗入人手,这些年来也就收拢了一些言官士人,除了鼓动舆论,根本没有实权。 更不说最近太后连连打击,自己一系被削官去职者竟然多达七、八人,眼看就算在宗政堂,他迟早都不再具备发言权。 京兆十望中,柳、谢、韦三族自不消言,萧氏一族竟然也倒向太后,王、李、薛、袁四族尽都维护正统,小皇帝安安稳稳在座,根本不会支持自己夺位,崔氏已然名存实亡,纵然与太后不对付,争取过来并无太大意义,仅有一个卢氏,倒是忠于自己,可也一直被太后党打压,眼看与崔氏一般就要败落。 禁军、府军、边军诸将均未如愿收服,只有一个周昌,愿意追随自己。 贺淇非常清楚,这时他和韦太后并非势均力敌,若兴兵夺位胜算甚少,但是倘若再无行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韦海池将他逼入绝境,把他的羽翼一根一根拔除,直至孤掌难鸣。 不能坐以待毙,他才是天命所归,只要下定决心孤注一掷,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一举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从此号令天下莫有不从。 当年汉高祖刘邦,不过草莽出身,起初有谁想到他会问鼎至尊?与之相比,自己至少还是宗室亲王,只要筹划得当,将幼帝、韦氏一网打尽,谁说不能让天下归心万众臣服? 虽是铤而走险,却也并非毫无胜算! 韦海池不过一介女流而已,幼帝更是乳臭小儿,只要除了这两个所谓正统,唯有一个义川王。 贺淇冷笑,他的这位叔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早已经为他挖下陷井,倘若一切顺利,义川王便会背定这逆谋篡位的黑锅! 要做了,必须得做了! 窗外金阳炙照,屋子里热气腾腾仿佛一口蒸锅,贺淇血红着两眼紧握着拳头,终于痛下决心。 “有请几位先生,还有周统领,前来密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