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衙役借口长官不在,拖延狡辩,称不知宇文盛关押何处。 又好在柳彦先有准备,已经打探出宇文盛的确被关押在大理寺鞫狱,其中有一衙役,竟仍然胆敢阻拦,称什么新法规定,在押重犯,非主审人不得探访,纵然是皇后提审,也需有皇后及储君签盖双印的手谕。 十一娘懒得与之辩论,喝令柔洁、绾芋直闯进去。 二婢带出两人,柔洁扶着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宇文盛,绾芋却拎出个腰圆臂粗的衙役,声称寻见宇文盛时,这衙役正欲用一把匕首,割断宇文盛舌头,眼疾手快的绾芋扔出一把短剑,才没让此狂徒得手。 宇文盛虽受严刑拷问,意识尚且清醒,断续道:“臣被逼迫,然宁死不肯承认弑君谋逆之罪,这狱吏,许是得知皇后驾临,执臣之指,印鉴证供,正欲杀人灭口之时,多亏女使赶到,及时解救。” 说完这话,终于用尽最后一丝精力,昏死过去。 不过因为医治及时,且确未受到致命伤害,宇文盛虽受皮肉之苦,到底没有命丧冤狱,如释重负的十一娘回到紫宸殿,迎面便见忧急不已的六娘,她轻叹道:“我让三郎送娘子回去吧,宇文公虽然受苦,幸亏娘子报讯及时,并无性命之忧,但这仍然怪我疏忽大意,我虽知今日,韦太后面见严慎,却没有料到,他们竟,如此明目张胆丧心病狂。” “皇后究竟何人?” 忽被这一问,让十一娘眉心急跳。 她僵直着背脊,一时间竟不敢转身。 “妾身曾经认识一位故人,忧急之时,也会下意识用拇指蔻甲,重掐食指第二关节。” 这是渥丹的小动作,原来六娘竟一直看在眼里。 十一娘看着自己的右手,此时亦正如此,她不由苦笑,干脆背对着六娘:“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但望娘子,余生静好美满,不要再为故人旧事悲苦。望娘子忘却过往,珍惜余岁。” 六娘却突觉辛酸汹涌,她上前一步:“我早该意识到,薛六兄只有为了五姐,才会舍生忘死,当今皇后与薛六兄之间,若无故谊,怎能肝胆相照?并有贺澄台、柳三弟也鼎力相助,五姐,如果真是你,为何独独不愿与我相认?” “渥丹已死。”十一娘抬头,依然没有转身:“我现在只想用柳十一娘之名存活,尤其是当我做完那最后一件事,我也会彻底挥别过去,璇玑娘子,也不必自苦于从前。” 六娘莞尔,尽管眼前一片模糊,以至于根本看不清那倔强的身影。 “璇玑从来没有向五姐,叩谢当年,救命之恩,若非得以宽赦,璇玑又怎会认识侍中,体悟世间原有真情?璇玑庆幸,尚有机会叩谢,皇后殿下,多少恩情,璇玑无以回报……我会珍惜余岁,也望皇后殿下千万珍重。” 当真叩拜,然后离开。 十一娘望着门外,灯火不能照透的地方,夜色更如浓墨,她仿佛从未设想过与六娘揭穿隐密,因为她不确定六娘是否仍然怨恨她,可今日,事发突然,她竟告诉六娘自己想要挥别过去——这是她的心里话。 待做完那一件事,裴渥丹的使命就算完成,原来,她是真不想再耽于过去。 六娘做为璇玑,能够体悟世间原有真情,渥丹作为柳十一娘,也比从前加深对于真情的体会。 亲情友情之外,她也拥有了最最亲密的,无关这两种情缘,以外的感情,曾经认为求而不得的,男欢女爱。 是的,这才是她想要挥别过去,最最重要的原因。 六妹妹,不过多久,我们都能得到解脱了,我同样希望你,能够真正的,展开新生。 还好,万幸,我保住了宇文盛,也保住了你的余生美满。 空空的殿堂,只有十一娘独坐高位,她已在盘算,待天亮之后,怎么质罪严慎。 她可以继续容忍冯继峥,因为冯继峥还有敬畏,可是严慎,显然已经丧心病狂。 “阿翁。”十一娘下令:“待夜禁解除,立即传诏三法司长官入见,另,诏王相国,柳尚书,陶侍郎,贺侍郎,冯侍郎,邵中丞,本宫要当诸位公卿面前,鞫问狱吏宁笥,究竟因谁指使,胆敢刺杀执宰重臣!” 其实不用审,十一娘已经断定主使,且也断定,宁笥不可能如实招供,但这不重要。 韦海池已经图穷匕见,那么,也该是时候毁其利匕。 大理寺卿,如此重要的司法职位,怎能任由丧心病狂无可救药之徒占据? 十一娘已经在考虑谁是合适的继任人。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