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谢爻有的东西,他都想拥有,即便只是个待宰的凡人少女,因为占了谢爻入室弟子的名头,他便要时不时地来逗一逗。 却不知他自诩聪明,其实是个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 她闭上双眼,将整个人浸没在池水中。 刹那间,无数支离破碎的光影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一股脑地钻进她神识中,仿佛要将她的神魂撑破,无数尖啸声撞击着她的耳膜,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她眼前飞速变幻,仿佛无数魑魅魍魉。 她像是坠入一条声与光汇聚而成的,奔腾不息的大河,在山峦似的浪涛中颠簸,时而被挤压,时而被撕扯。 别说凡人,就算是修士的神魂也很难承受这样的痛苦,因而才有人一进这照机镜便忍不住捏碎了琉璃珠。 不过经受过神魂的凌迟,世间没有什么痛苦是冷嫣无法承受的。照机镜仿佛也看出这样的手段对她不起作用,那些混乱的光影和声音瞬间消失,她的周围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 接着黑暗中闪烁起粼粼的光点,她感到刺骨的寒意从后背钻入四肢百骸中。 她认出这里是清涵崖上玄冰窟,她的死地。 此刻她卧在冰上,手脚被缚,像一头待宰的牲畜,谢爻站在她身旁,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可追”。 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解开获她的衣襟,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剑锋割开她的灵府,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他将左手探入,搅动着,搜寻着,仿佛想将她的神魂生拽出来受极刑。 然而什么都没有,她的灵府中空空如也。 紧接着,“谢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他奋力将左手抽出来,仿若冰雕玉琢的手像是被烈火烧灼过,焦黑的皮肉一片片脱落,露出血肉和白骨。 冷嫣坐起身,冷冷道:“你以为这点伎俩能骗到我?” 话音未落,无数黑蝶如血般从她伤口中喷涌而出,朝“谢爻”飞去,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全身,张开嘴,露出尖锐的口器,啮咬他的肌肤,吸食他的血肉。 片刻,照机镜中的谢爻在一声声惨呼中被啃食殆尽。 白骨“喀拉拉”倒下,幻象消失,冷嫣再一次坠入虚空。 冷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珠,玲珑剔透的珠子已经变成了红色,她已通过了试炼。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立即捏碎琉璃珠,虚空中却飘起了雪。 灰白的雪慢慢飘落,在她周围积聚,不一会儿,她便感觉凉意从她的脚底直往她身体里钻,一股久违的困意侵袭着她的神智,她渐渐恍惚,慢慢记不起自己是在照机镜中参加重玄的终选。 雪越积越多,世界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她站在雪地里,紧紧握着姬玉京的“断春”。 雪中浮现出一道道黑影,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其中有她的爹娘,也有重玄的同门,更有归墟中无数死在她剑下的亡魂,黑影越来越多,站在雪地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风雪中浮现出来。 他的手里握着把乌鞘宝剑,冷嫣一眼便认出那是谢爻的可追。 男人不发一言,脸隐藏在暗影中。 他轻轻抬了抬手,那些神情麻木的围观者忽然向她蜂拥而来。 “锵”一声,冷嫣手中的断春出鞘,微青的剑光有如连绵不绝的春水,又如斩不断的愁绪。 剑光缠绵,剑意温柔,却在悄然不觉间便带走了生命,剑锋所至,头颅像落花坠落,鲜血如花瓣纷飞,春意断尽,骄阳烈日熔金烁石。 冷嫣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她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她的身体麻木,心也麻木,砍下的头颅神情麻木,倒下的身躯也麻木。 飞溅的鲜血像仲夏的暴雨打在她脸上,她在血中前行,一茬茬的活人和亡魂无一例外地倒在她剑下。 最后,所有人都倒了下来,只剩下无言的男人,渊渟岳峙。 浴血的少女举起剑,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飘忽而疲惫:“你当真要杀我?”他的脸仍旧隐藏在阴影中。 冷嫣不发一言,手中断春送出,干净利落地刺穿了男人的咽喉。 她拔出剑,男人向前踉跄了两步,他终于离开了阴影。 冷嫣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清朗如皓月的脸。 “锵啷”一声,断春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冷嫣后退两步:“怎么是你……” 姬少殷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眼睛里满是愕然和谴责。 “小师妹,”他吃力地说道,“你手上……手上怎么会……” 冷嫣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的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她又抬起头,却发觉姬少殷不见了,眼前是个仅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少年,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少年的眼神空洞茫然:“小师妹,你怎么……变成这样……”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