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官家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官家也还是叫向太后“母亲”叫她“姐姐”(宋代宫中,妃嫔所出的皇子公主,称皇后为母亲,称自己生母为姐姐)官家和自己的同胞兄弟赵似,也还是君臣关系。 你一个太妃,时常将小儿子和储位牵扯上的心思,以为官家看不出来? 林希这么一分析,自打坐镇开封府后,便想趁着不再被视作章惇笔杆子的机会,尝试着将自己的颜色洗一洗,逐渐修复与曾布曾枢相的关系。 前几日,副使凌录被苏颂先赶了回来,林希得知后,立即差遣亲信去知会了曾布,好教曾布先存个小心,章蔡等人是不是又要绕过他枢密院、在天子跟前做什么虚增边事的动作。一向冷淡的曾布,果然领了这位姻亲几分情,竟是回了一句:“林储相这般懂得绥边弥患的社稷之臣,若能备位我枢密院,才是幸事呐” 林希颇为欣然,准备待使团进了城,好好地款待一番,不料萧知古竟突然命悬一线。 踏进屋中时,林希乍见萧知古仿佛一箭穿喉的模样,唬了一大跳。 驿长请来的医官,正在查看萧知古喉头状况,并与那仵作彼此合作,试着堵了几次竹管前端。 反复确认萧知古不必再借助竹管进气了,医官才让仵作将细竹管拔了,给萧知古的颈部上金疮药,又命仆从扶起他,慢慢地喂汤药。 治活人和验死人的,合作救命,林希还是头一回见。 林希一面瞧着,一面听苏颂道明原委,也不免后怕。 他的目光扫到那已退到屋角的仵作,似乎正低声和一个素色褙子的美貌小娘子讨教着什么。 原来那就是曾家收的义女。 若她同时还是苏公的女弟子,那么,此前开封县来的一则邸报中,提到有位与苏公一同受到朝廷嘉赏救护福庆公主的姚氏,租了抛荒的官田、还雇了几十个河北路流民的,就是眼前这女子了。 苏颂素来是不党不群的宗旨,对于新党本身,没有多么大的敌意。但因章惇要编纂元佑臣子奏疏、大搞文狱,林希又是章惇提携的人,苏颂对林希,便鲜有善感,只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淡漠神情。 林希见险情已过,与苏颂之间又很难没话找话,遂转向萧知古道:“萧观察,所幸外头风停了,开始落起雨来,顶好那雨多下上几日,花粉柳絮不会漫天飞。本府已吩咐人去赶制绢丝面帷,晚间即可为足下送来。” 又作了商量的口吻问苏颂:“苏公,出了这大的事,是苏公去向官家奏禀,还是本府去?” 苏颂知他想出风头,淡淡道:“目下未到戌时,有劳林公去吧。” …… 紫宸殿的后阁,离福宁殿很近,林希还没饮完一盏茶,天子赵煦就到了。 “官家,本来,辽使转危为安,此事可明日上朝再奏。但臣因想着……” 赵煦打断他:“凌录给苏公赶回来后,风尘未洗,就到朕跟前来领罪。你们今日呢,倒是立了一大功。在朕心里头,立功和请罪一样,都须越早让朕知晓,越好。” 林希道:“若说有功,最大的一笔,当记给曾枢相府上的寄名女眷,姚氏。” 林希陈奏了姚欢和开封府仵作救回萧知古性命的奇招,还捎带了几句她去乡下租田种桑养虾的举动。 赵煦听了,嘴角微扬:“这个姚氏,若是男儿身,当可做个能吏。” 又道:“凌录虽年轻,但与这姚氏一样,都是当得前驱之事的,对辽人嘛,敲打和怀柔,都是试探的好法子,姚氏有功,凌录亦不算有多大罪过。” 林希恭敬聆听,心中嘀咕,果然,若非蔡京甚至天子授意,凌录这么个鸿胪寺的执事官,怎敢出语无状。 “子中(林希的字)你今日来,朕正好问问你,此处并非政事堂,你不必有什么忌讳。辽人此番来贺朕得了皇子,苏公要与他们商谈的两国榷场事宜,想来无甚难处。但辽人要为他们的皇孙,求娶朕的公主,章相公极力反对,此事,你以为如何?” 林希略略斟酌,道:“国朝肇始,我大宋还不曾有过和亲之计。”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