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 张尚仪笑吟吟道。 “是那胡豆娘子姚氏做的冰雪苦饮子。姚氏仿照温盘,做了这内外两个嵌套的竹筒,夹层间是冰块,内桶里装上加了蜂蜜和陈皮的胡豆饮子。” 折美人一面讲解,一面将竹筒凑到张尚仪跟前给她观赏。 种(g,第一声)美人在一旁,咬着麦管、啜饮着冰咖啡,也莞尔道:“我和刘贵妃一样,怕苦味,又贪凉饮,姚氏这法子甚好。尚仪回头也这般喝,酷暑里逛园子,亦不觉得面上有汗。” 折美人睨她一眼,打趣道:“噫,什么叫作‘和刘贵妃一样’,你我何来资格说这样的话。你阁子里上一回接驾官家,是何时,还记得起来吗?” 种、折二位美人,都来自世为武将的家族,进宫得个封号,不过是天家给武臣的荣誉。她们平日里仿佛摆设般,无聊之余,常一道玩耍,彼此揶揄取笑惯了。 二人样貌粗犷,更学不来后宫其他娘子们温婉柔雅的性子,加之平时觉得张尚仪最是随和好说话的女官,故而在她面前说话也不太忌讳。 张尚仪佯作皱眉,嗔道:“两位好歹也是内廷的娘子,虽不至困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一边走路,一边咬着这么个杆子吃吃喝喝,成何体统,仔细太后与太妃瞧见了。” 折美人仍是嬉皮笑脸:“尚仪教训得是。可那日在桥上喂鱼,官家正好过来,瞧见我们姊妹拿着冰桶喝饮子,也觉得有趣,还说姚氏巧心思,因离着讲筵所不远,当即就让我的宫人跑去要了一杯来。官家也是这般与我二人一样,咬着麦秆,喂鱼,开心得很。” 张尚仪眼神一闪,一边福礼一边道:“哦,好,官家开心,就好。我还有差事要办,向二位美人告辞。” …… 裁造院深处。 张尚仪正在检视向太后要的帕子。 她当年在隆佑宫当差时,就执掌太后的常服罗帕,深谙向太后所钟意的简淡清素纹样。 即使如今官至内廷尚仪,向太后仍爱让她来裁造院取东西,把一把关。 两个小黄门步履轻悄地进来,将菜肴汤羹小心地摆好,又躬腰退下。 蔡攸去铜盆的井水里净完手,一脸殷勤地给张尚仪盛了碗汤。 “尚仪先润润嗓子。小蔡依着尚仪的指教,越是暑热的天气,越是要饮温热的汤水,切不可贪凉饮冰,免得将来落了一副病怏怏的肠胃。” 张尚仪接过,见是一碗瓠瓜蛤蜊汤。 瓠瓜切得像头发丝一般细,清雅的淡绿之间,颗颗饱满的蛤蜊肉透着既不生也不老的水嫩浅黄,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个粉色的虾茸丸子。 张尚仪饮了好几口这温鲜的汤水,夹碎一瓣儿虾丸尝了,又吃了几颗蛤蜊肉,忽地奇道:“咦,大郎,你使了什么法子,让贝柱也这般齐整?” 新鲜的蛤蜊,活着入锅炖煮,壳自会张开,贝肉仍由闭壳肌牵连着,附于半边壳上。张尚仪知蔡攸饮食与他父亲蔡京一样讲究,但凡成菜,蟹壳、虾壳、贝壳统统不能留在盘盏汤盆中,故而蛤蜊汤端上来前,必要命人将贝肉刮下,壳子挑走。 但活煮的蛤蜊,贝柱,也就是那块闭壳肌最紧致,很难与贝肉一道从壳上取下,往往要弄碎成渣。然而眼前这汤里,一小节一小节的贝柱,掩映在瓠瓜丝中,囫囵得很。 蔡攸得意道:“是我上月去湖州看锦缎时,向当地厨子学的妙法。吴越之地盛产枇杷,时人将枇杷核与蛤蜊同煮,那贝肉竟能完整地自行脱落。我回京后试了几次,果然如此。” 张尚仪放下汤碗道:“那你须吩咐厨子,莫让枇杷核碎了。” 蔡攸诧异:“为何?” 张尚仪道:“枇杷核里剧毒,人若生嚼,会心悸气促,甚而有性命之虞。” 旋即笑着补了一句:“大郎莫这般紧张,我与你一同做过杀头的事,何等交情深厚,怎会疑你。” 蔡攸忙点头称是:“小蔡的确,已将尚仪当作指点迷津的长姐。” 又殷殷道:“家父说了,曾四郎与舍妹之事,但听尚仪运筹。” “唔,这一回殿试,你阿父也领教了吧,章惇的人,一个劲儿地将章公子的策论往头几名抬,官家看卷子的面色,依然与看到曾四策论时的反应,大相径庭,明显看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