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何反应。 片刻前,姚欢甫一听到“我是半个辽人”这句话,当然是震惊的。 但这震惊没有持续多久,更未加码慌张、抗拒、愤怒、试图告发等毁灭性的情绪。 此刻,她坦然地盯着邵清:“你说得对,你母亲没有疯。朝云娘子那样年轻,又有苏公和苏夫人安排另外的好人家,她仍然从黄州到惠州,不离不弃地跟着苏公。她这是疯了吗?你母亲,与她是一样的。她们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 姚欢捧住邵清的面庞:“不是她们疯了,是这个时代在许多个瞬间,疯了。党争,战争,不管是宋人还是辽人,或是你在边关见过的那些西夏人,张口就来的血性二字,其实要么为了自身的飞黄腾达,要么为了转移治下的内政危机。烙在骨子里的权欲,大伪似忠,振振有词,幻想着从个人到王朝,都能迅速地达至霸主巅峰,浑不顾,人性本源的自由与善良,才弥足珍贵。” 邵清稍稍有些迷茫地看着姚欢。 她的用词,有一些,听来是那样奇怪。 她的眼神,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是崭新的。她的模样,就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小小青蛾,蓦地不准备隐藏了,从茧里大胆地探出翅膀来。 但邵清,对这突然因自己的交底而变得陌生的女子,并不害怕。 她带给他的陌生,与杀气戾气无关,只是在认知上,为他打开了另一方天地。 邵清于是,又增了几分吐露更多真相的勇气,将自己为了报答养父、在汴京城居住数年做暗桩的内情,一一道来。 姚欢明白了。 若比附后世,他其实,更像军事科技间谍。 他内心觉得,自己来大宋,不杀无辜的宋人,盗取的神臂弩乃是帮助辽军对付日益掘起的女真人,便对大宋问心无愧。 然而,国防间,怎么可能这般简单。 铁腕人物在大国的军事史上,总是层出不穷的。辽国再出几个杨宰相那样的人物,谁能保证他们拿着神臂弩,只对着女真人、不对着宋人? 姚欢一面这般思量着,一面将邵清的里衣,拢回他的肩头,复又把手伸入他的掌心,让他握着,然后平静地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邵清道:“神臂弩的外貌样式,上弦与射击的步骤,我在边军中看了,大致画了一些,交予养父。我会止步于此,不再设法弄到军器监的法式图。我在南来船上的那些话,不是哄骗于你。我今后,陪着你种树烘豆、养虾庖厨的日子里,自己想做的,只有研习医术、治病救人。” 姚欢向他倾了倾身子,定定地直视着他的双眸:“你在做私塾先生的时候,在开方诊疗的时候,才不会去纠结,自己究竟算宋人还是辽人这样的疑惑,才会真真觉得,自己是在做问心无愧之事,对吗?” 邵清闻言,只觉得胸廓一畅。 被所爱之人理解自己的救赎之法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邵清完全没有躲闪地回望着她,毫不犹疑地回答:“是。” 姚欢站起来,伸出双臂,搂住邵清。 “我相信你。” 她对他说。 邵清肩头一颤,将面颊深深地埋进女子的怀中。 姚欢抚摸着他的背脊,低下头,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可以既是辽人、也是宋人,我可以既不是辽人、也不是宋人。为人是否纯良,当观其言、行,而不是剖开他的骨肉,拉出他的筋脉,看看里头流的,是哪一族的血。” 二人这般相拥一刻,姚欢才又开口道:“你养父那边,你如何交待?他可会,不利于你?” 邵清喃喃:“养父应能给我自由身。他要盗取神臂弩法式,乃尽人臣之责的思虑。但在萧府,他从未强迫母亲委身于他,我十六岁离开燕京,其间北归三四回,看到母亲心神有恙,唯独养父能劝慰住她。后来叶柔来汴京时说,母亲已信佛,在城外寺院居住,一应给用,养父从未断过。” 姚欢兀自喟叹,是个君子,也是个痴情人啊。邵清自小跟着这样的养父,难怪没有长歪。 “还有一事,”邵清抬起头,望着姚欢道,“其实与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