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培在马背上盘起一条腿,低头打量那少东家几眼,“嗯,是像。” 说罢,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长得像没办法,瓤儿别像。以后少做亏心事,保准你活到九十九。” 这几乎是在指着鼻子骂老子亏心事做多了才会中风,在场众人都是面皮子直抽抽,奈何没人敢做声。 这几年都被谢钰收拾怕了。 亲爹被人指桑骂槐,少东家脸涨得通红,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霍平挨着点了人头,在名册上勾了一遍,大手一挥,“得了,都进去吧,别让大人久候。” 众人鱼贯而入,都低着头,不敢乱看。 沿途许多衙役纷纷投来注目礼,活像看到进了猫窝的耗子群。 那络腮胡故意落在后面,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跟元霍二人套近乎,“两位大人,小人近来一直遵纪守法,不知小侯爷忽然叫小人们前来,有何贵干呐?” “衙门里乱喊什么,”霍平粗声粗气道,“叫大人。” 小侯爷,小侯爷,听着以权谋私似的。 “哎,”络腮胡从善如流,立刻改了,“不知谢大人有什么是可以小人们效劳的?” 有道刀疤从他右眼开始,斜过鼻梁,一直贯穿到左嘴角,歪歪斜斜蜈蚣也似,一说话就不住抖动,格外狰狞。 可他此时却又是那么的卑微和恭敬,甚至腰杆就一直没直起来过。 元培瞅了他几眼,忽然一笑,“高老六,学乖了啊。” “哪里哪里,”高老六越发点头哈腰起来,看上去简直像极了忠心的狼狗,“都是诸位大人教导得好,小人才得以悬崖勒马。” “得了,甭说废话,”元培嗤笑道,并不当真,“这次是叫你们帮忙来的,好事儿。” 好事儿? 高老六不信,但又不敢不信,眼中飞快盘算起来,连带着面上的蜈蚣刀疤也微微抖动,好似活过来似的。 今儿天气不错,晴天,但因为白云不少,也不怎么晒。 微风一吹,竟还凉丝丝的。 马冰跟谢钰在演武场廊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用围棋下五子棋。 围棋倒还罢了,偏奇了怪,两人五子棋都下得极烂,堪称卧龙凤雏,一时竟也难分高下。 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马冰一抬头,就见霍平和元培带进来一群……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这气质不蹲大牢可惜了”的人物。 粗粗一数,大约二十号人,明显不是一个阵营,行走间不乏互甩眼刀子者,但看见谢钰后,就都神奇地安静下来。 他们甚至非常自觉地分两队排好,“见过大人!” 马冰挑了挑眉,哦? 谢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谢钰抽空瞅了她一眼:别闹!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事相求。” 众人都是一愣。 高老六越众而出,“这话折煞小人了,大人若有吩咐,小人必定赴汤……” “漂亮话不必多说,”谢钰一点儿不吃这套,开门见山道,“从开封府城内,到附近辖下几个村镇,近三年来你们都剁过哪些人的手指……本官要名单,一个不漏。” 根据张仵作和马冰联合推测,死者被剁手指留下的伤口应该有些日子了,但也不会太久远,谨慎起见,就定了三年。 高老六:“……” 您这是“相求”吗? 分明是“抢”的语气。 马冰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放高利贷的! 朝廷明令禁赌,地下赌场也不会傻乎乎硬往上撞,所以一般讨债这种活计,都是委托给放高利贷的去办,然后双方分成。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地盘,尤其是见不得人的买卖。 想必这些就是开封府内的“龙头”,他们的势力不光盘踞整座开封府,也蔓延到下面的小地方。 让官府的人去找一个被剁过手指的赌鬼,不亚于大海捞针,但对这些人来说,那就是旧年的客户! 谁什么时候来过,做什么的,住在哪儿,家里几口人,门儿清! 死者就像海里的鱼,这些人就是渔网,而谢钰,则是收网的人。 众人拿不准谢钰的意思,一时鸦雀无声。 万一这会儿我们应了,回头您拿着单子秋后算账咋办? 官府若耍起黑心来,□□都显得白嫩! 尤其是代父前来的那少东家,额头上已经滚下汗来,第一个撑不住,颤声道:“回,回大人的话,家父已经许久不做那买卖,如今,如今小人只做些正经营生。” 庄鹏就喷到他脸上去,“谁问你家现在!你爹中风不过年前后的事儿,之前也没少骨头里榨油……” 什么人带什么手下,元培年轻俏皮,带的阿德也是个俊后生;而霍平牛高马大,活像移动的黑熊,跟着他的庄鹏也是一般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