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走出来了。 抄家谢家后他回京,说自己手刃恩师,直到今日,当初他想说的很多都不能说出口,比如官家为什么要处置范氏,比如后来的谢家为什么会落到类似的地步。 毕竟巫蛊案还没过去,十一皇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就只能讲范家。 但至少他可以说两句范氏,可以说两句不怕这个离不开府城的少年人听到的话,只要他不真的是谢让的孙辈,胡善龙也没兴趣下杀手,反正他们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这个少年明显还是白身,而官家已经被二皇子说服,这几年参议好就要下令,禁止商户科举了。 商铺伙计就老老实实行商,到不了汴京城了。 而白九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谁带空照出的京,谁又让空照剃的度?空照年纪小,白九其实问过他一些东西,但空照自己也不太清楚,可现在白九却觉得,一切都让他头皮发麻。 那个和他境遇类似的范家子,是不是被石三郎带回去的人?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他依然要装作真的只是听了一个没有听懂的故事的少年,干巴巴地附和一句:“范家子不是个拎得清的。” 胡善龙朗声大笑起来:“这世上还是做直臣好!” 他眼前的白九化作昔日恩师,胡善龙一字一顿道:“做直臣无愧于心,怕什么!” 他本来什么都不怕,他在京城的第二年就想告诉谢让,谢让的道是错的,如今已经又多少年了,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谢家子,所以他只能对面前人说:“某行的都是正道,后辈自当自勉。” 可我和你并不是一条道,一个念头忽然在白九心中浮现。 他曾经的师叔终于呼出一口浊气,把一切都收拢在平静里,他依然还是那个清流直臣,谁也挑不出来毛病,甚至就算刚刚那段话,都没有说一个不该说的字。 白九则很平静的看向胡善龙。 他的确恨胡善龙,没有人听到这种手刃恩师的事情会不恨这个学生,在离开沥江府逃亡的日子里,他在梦中不止一次质问过胡善龙。 “我祖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对他?” 为什么带着人抄家的得是你? 可现在,这句直臣让白九忽然懂了一部分真相。 他心直接沉到最深处。 “后生啊,”他们终于走出到了凉亭,管事送来了热茶,两个人坐在石凳上,胡善龙也终于放下了大部分的戒心。 面前少年的神色,是没什么问题的。 若真的是那个少有才名的谢嘉鹿侥幸活到现在,胡善龙就可以相信之前和自己交手的是谢嘉鹿了,而谢嘉鹿既然找上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说不定匪首白九就是谢嘉鹿的暗线。 但是面前的陆伙计的懵懂做不了假。 他简直就要生出冲动,收面前的人做弟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张脸,不管他是真的谢家后辈还真的只是机缘巧合,都得放自己眼皮子底下。 可惜了,他想,来前官家刚刚和他商议过商户科举的的事,这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孩子带回去的。 他最终和气笑了,还是那个位高权重却温和的胡大人:“人老了就忍不住絮叨,后生也会有这一天的。” 面前的少年果然连声忙道大人还年轻,眼中也是胡善龙熟悉的年轻学子们看他的仰慕,而他心中索然无味,把攒了多年的话能说出口的都说出来后,他现在只想大梦一场。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