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朝廷大震,然而不过半日,京中便有了流言,说那祁卓定是暗中投敌,做戏设套。 祁卓的夫人彭氏原本要带儿女回娘家探望双亲,闻讯只得半道折返。舟行半道,不知怎的,祁垣突然一头栽进了江里,一命呜呼。 不知是天意弄巧还是命不该绝,扬州的小纨绔齐鸢阴差阳错地在这人身上醒了过来。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心里又惊又怕,木愣愣地傻了几天。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又瞎想了几天的主意,一会儿跳水一会儿投井,满心惦记着要死回自己家去。 那彭氏看儿子寻死腻活不认亲娘,几次要哭死过去。齐鸢也想自己的父母兄妹,更是跟着嚎啕大哭。 就这样两边都委委屈屈地哭了好几天,齐鸢才渐渐转过念头,心想反正死不回去了,与其在这折腾别人的父母,不如暂时先替人尽孝,等以后有了机会,再筹划着逃回扬州。 他心里转过弯,又想起那《错魂记》上老道的凄惨下场,生怕自己露了馅,于是便强迫自己暂时忘掉齐鸢的名字,日日提醒自己就是祁垣。 许是占了别人的身体,过于心虚,他每天夜里都会梦魇,醒来之后也要缓一会儿神。 周嬷嬷看小主人盯着药碗愣神,担心他又犯癔症,忙捡了开心的事情跟他讲道:夫人昨天去松林寺上香,遇到了一户人家,可巧也是往京城走的。那家人说他们的船上还有空舱,可以捎我们一程,也不用给什么银钱,就是要多等两日。少爷且先将就些,等咱回了府,夫人自会请那宋太医来诊治,不会耽误少爷去国子监报道的。 祁垣回过神,消化了一会儿,问她:那户人家可知道咱是忠远伯的家眷? 先帝时曾有叛将家眷携密令进京,后来事发,沿途所有牵涉其中的船家驿夫均以谋逆罪论处,满门抄斩。现在忠远伯叛敌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少船家怕惹祸上身,便都找了借口不肯租船给他们。 周嬷嬷忙道:说了说了,夫人一早就讲明了的。那家人说不妨事,那是他们自家的船,没什么乱嚼舌根的外人。 祁垣点了点头,心想这家人胆子还挺大。 周嬷嬷看他面色微动,松了口气,转脸朝外面喊了一声:虎伏! 一个梳着圆髻的小丫头赶紧跑进来,怯怯地看着她。 周嬷嬷嫌这丫鬟年纪小,不够稳重,只是身边没有得用的其他人手,只得皱眉吩咐:把药去热一热。 祁垣才不想喝药,忙冲小丫头瞪眼,随后偷偷觑着那嬷嬷的脸色,慢吞吞道:嬷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嬷嬷一愣,忙道:少爷请吩咐。 祁垣斟酌着字眼,蹙眉叹气:我知道母亲忧心我,但这几日服药后,我反而愈发惊悸难安,倒不如不服药的时候好些。他说完,又学着戏文里的酸腐秀才,对周嬷嬷拱手作了个揖,烦请嬷嬷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我已经大好了。这药可不必继续抓了,我们还是早日启程回京才是。 周嬷嬷半信半疑,但看他这会儿神色稳重,说话也文雅起来,只得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老奴现在就去告诉夫人。周嬷嬷道,少爷现在是否要用些早点? 不用。祁垣吃不过这北方的面食,只一脸深沉道,我饿了自会吩咐虎伏去买,嬷嬷先去吧。 周嬷嬷应了,转身出去,又嘱咐了那小丫头两句别的便匆匆离开了。祁垣探头往外瞅着,见她出了院,这才哭丧着脸坐回床上,拿被子胡乱把自己裹了裹。 同样是二月,江南已是春盛,北方却才春雪初融。 原身身上仅有件半旧的绢布襕衫,无法御寒,也不怎么好看,不知道这伯府的少爷为何穷成这样。倒是随身的两箱书籍用软布层层包着,显然爱惜至极。 祁垣胡乱翻了翻,发现里面都是用小楷誊抄的经史子集或大儒之作,一笔小楷体态端庄,清秀俊雅。只可惜他对这些一窍不通,翻着看了看觉得不能卖钱,便干脆挑了本厚重的,丢进了旁边的炉筒里。 半灭的火苗倏然蹿高,舔着书本烧了起来,屋里似乎暖和了一些。 祁垣努力往那边靠了靠,开始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从他这几天听来的信息看,这原身竟是个很有才学的。据说十岁便中了秀才,并跟另两位神童一起,被当今圣上元昭帝召见,殿前作答。当朝太傅曾赞三人少年聪敏,拜相之才,必立功名于天下。元昭帝对三人也甚为喜爱,只是考虑到他们年龄幼小,虽有天资,却仍需磨砺心智,因此命三人须专心求学问道,探寻圣贤之理,至于科考,需十六岁之后再做考虑。 原身这才回到家中继续苦读,每日泛览百家,研穷经史,一连数年都没怎么出过伯府大门。 这次去外祖家探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