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裴云锦呕出血沫来,他躺在雪地里,笑的眼中含泪,“你恶不恶心!我这么多年!究竟是喊了个什么畜生为父!天生残缺在你眼中是净,聋哑是净!痴傻是净!眼盲心瞎是净!在这个家我不敢泄露一丁点聪明才智!人的七窍玲珑你哪点儿接受得了!?但人就是人!哪怕是裴观烛!哪怕是裴观烛的生母心中亦有阴暗!如今!这便算是你裴玉成的福报了!哈哈哈哈哈!荒唐!究竟是多可悲的人!多可悲的人!看不得世上一点人心——呕!” 狠狠一脚。 裴云锦被踹的背弯成弓。 裴玉成用断指掐住他的脖子,手却早已经使不上力了。 多可悲。 裴云锦看着他,泪水直流。 多可悲,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悲,哪怕是裴观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畜生!都是狗!是被这个畜生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幼时在大家族之中挨欺负,挨打,被兄弟砍断了手指头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因被欺负,所以恐惧人心,转而痴恋傻子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畜生!你个猪驴不如的东西!一身肮脏血!还敢!还敢对我叫嚣!庶子!肮脏血!” 裴玉成骂着他。 却忘了,他口中的猪驴不如,肮脏血,都是他自己曾被骂过的话。 “猪驴不如的是你!”裴云锦流着泪,他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一下子紧紧掐住裴玉成的脖子,形势调转,裴云锦掐着他的脖子,见他脸越来越红,却终是松了手。 “自生自灭去吧,父亲,”裴云锦笑起来,满口的血渗进他牙缝里,他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儿找个地方,上吊去了。” 风清雪无的黑天。 裴云锦转身往回去。 裴玉成在原地躺着,直躺到第二日青白天,他起身往前方林中去,看见了裴云锦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尸体,尖叫嚎啕,当场便疯了。 而这些,夏蒹与裴观烛早已一概不知。 她们追随柳若藤与许致,一路前往了青云。 之所以前往青云。 也是因为,裴观烛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他开始吃不下饭,整天整夜都在睡觉, 夏蒹去哪里都不安心,也就在柳若藤许致二人身畔,还能睡个好觉。 夏蒹花钱买了套宅子,就买在柳若藤跟许致居住的客栈后头。 而柳许二人知晓她俩过来,也乐不开支。 开春了。 柳若藤白天过来教夏蒹做了个风筝,晚上,裴观烛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夏蒹便坐在缠枝木椅里继续做第二个风筝。 “给我做的吗?” 裴观烛看着她的侧脸,好久才问,声音轻的,像是一缕青烟,一吹便散。 “是呀。”夏蒹对着烛火,捻着木棍,严丝合缝贴好了风筝一角。 裴观烛微微弯起眼,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但我没力气放了,到时候,夏蒹帮我放吧?” 黏风筝的手一顿。 夏蒹眼睛定住,声音轻快高昂,“嗯,好啊,那我就帮这个柔弱的晚明放风筝,我是不是个好小暑啊?” 没人回话。 夏蒹指尖一顿,少年躺在床榻里闭上了眼,夏蒹嘴唇发颤,腿脚发软一步步过去,将指尖放到少年鼻息下。 是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脸,却笑不出来了。 裴观烛太瘦了。 他已经开始一点都吃不下饭了。 哪怕是她求着央着,裴观烛也吃不下了。 夏蒹缩到裴观烛怀里。 如今听心跳声的,早已经从裴观烛变成了夏蒹。 第二日,天色大晴,夏蒹在院里放了两个风筝。 柳若藤在她身侧陪着她,手时不时往上指,“夏姑娘,你这俩风筝都要缠到一块儿去了,快快分开些吧。” 夏蒹正要应声,听见从屋里传出点声音,便见一只苍白的手掀开棉帘,少年披着白色狐裘站到门槛边,面色苍白若纸,哪怕是骨相好,如今也早瘦的让人看了便觉触目惊心。 柳若藤多日没见他了,哪怕是听夏蒹说了裴大公子患病,此时看了,还是怔住。 但夏蒹却笑起来。 “晚明,你看我的两个风筝,放得好不好?” “好。” 裴观烛漆黑的眼仁儿看了眼天上的两只风筝,纠纠缠缠,飞到一块儿去了。 但少女只顾着看他。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