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罗沙站在跪坐在地上的艾利亚诺拉面前,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的阉伶自言自语着吐出了一句不属于剧本的话,淡紫的瞳孔凝望着佩特罗沙的眼睛,属于艺术家的敏锐灵魂仿佛长刀,直接剖开了皮囊,看见了神父掩藏在无暇笑容下和大天使长如出一辙的空洞心灵。 神父的笑脸凝固在了脸上。 一站一坐间,不知过了多久,艾利亚诺拉才从戏剧中脱离出来,带有痴迷爱意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被溺死的灵魂重新陷入沉睡,阉伶眨眨眼睛,抹掉眼皮上潮湿的水汽,对神父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被我全心全意爱上的感觉如何?” 艾利亚诺拉压根没有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癫狂举止做出解释,佩特罗沙也像是感觉不到这种行为有多么异常,两人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这不过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常见的正常行为。 “很奇怪,”出乎意料,神父并没有敷衍,而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答,“作为一个神职人员,被这样热烈地爱慕……这种感觉非常、非常地奇怪。” 艾利亚诺拉本来不指望他能说什么有趣的东西,但是随着对方的话出口,他的脸色慢慢变化了,良久之后,忽然大笑起来。 神父安静地垂眸,耐心等待艾利亚诺拉笑完。 阉伶笑的浑身发软,索性躺在了地上,单薄的斗篷散开,露出没有整理好的衣服下零星雪白的皮肤。 “是啊……奇怪,这真是太奇怪了。” 艾利亚诺拉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疯狂爱慕追逐的感觉,所有人都会在他视线里沉沦,为了他的回头而做出种种不可理喻的事情,就算是再专业的演员、再冷酷不曾动情的艺术家,也会在和他对戏后痴迷地追逐他的背影,像弗朗索瓦那样对他一见钟情的人更是多到令他麻木。 他从来不曾尝到求爱不得的苦楚,于是他可以是玩弄人心的妖女弥撒妲,也可以是不通人心的懵懂处子,但他永远不是那个完美的莎乐美、那个追逐天使目光而死的溺水者。 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一个疯狂的念头从胸腔里升起,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佩特罗沙的脚踝,纤细的手指缓慢发力,柔软的身体像是一尾水蛇,带着潮湿的水汽,一点点地顺着小腿向上攀爬,长长的淡金色头发逶迤散落,那双本就漂亮的紫色眼睛闪着危险而诱惑的光芒,雪白的脸颊隔着衣服贴上佩特罗沙的腿,是一个极尽柔美且哀怜的姿态。 在圣母怜子像的注视下,这条美人蛇望着端庄的神父,嘶嘶地吐出了带毒的汁液:“起誓全身心献于主的神父啊,请拯救您面前迷途的羔羊吧,他未曾品尝过追逐爱情的滋味,倘若您真的如您所说那般敬爱您的主,那就请您拒绝他的爱意、无视他的祈求,将他的追求视作魔鬼的考验,以此证明您的虔诚!”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好像看见那个冷淡的神父微笑了一下,嘴角翘起的弧度圣洁而迷人,但就像是大理石上雕凿出的表情一般,冷酷到充满了神性的空洞。 引诱羔羊投入怀抱的神父将手放在阉伶的头顶,郑重而缓慢地说:“我允诺你。” 在视线未曾交汇的那一秒,两个人同时露出了甜蜜到可怖的笑容。 当钟楼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送走了艾利亚诺拉的神父走到了室外,现在是午夜,天上还是一片深沉的黑,躲在庄园和宅邸里的人们用享乐、情欲和美酒麻醉被战争侵扰的脆弱神经,于是此刻除了他,没有人能看见,在应当是黑色地平线的尽头,隐约有一抹属于正午的蔚蓝正在闪烁。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佩特罗沙收起怀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睫毛。 现实世界的高卢是下午一点,黑洞里头还是午夜,而现在……属于现实的天色正在慢慢融入黑夜。 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侵蚀现实的速度快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巴黎黑洞,好像快要登陆现世了。 第168章 番外·元日 虽然眼下时局纷乱, 但魔都的乱象却是带着浮华喧扰的,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急切地要在死前醉生梦死一回, 最好把所有的欢愉快活都品尝一遍, 然后溺死在无边风月里。 兰因的住宅偏僻,为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