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野静静看着景和帝,似有莫大苦中、难言之隐。 景和帝明白他这幅表情的含义:我和你母后做屯兵盗粮,都是为了帮你夺位。若不是秦家为你尽心尽力,你柴岱登得上大宝、坐得了江山? 你想追查四姑娘山内的私兵,结果就是让天下知道,先帝是被为你夺位的亲娘和亲舅舅气死的,先帝临死之前没有把皇位传给你,皇位是我秦家为你夺过来的。 想灭秦家,你的皇位也休想保住! 呵…… 景和帝心中冷笑。若不是张卿冒死谏言,自己今日可能又被秦天野糊弄住,再次陷入自责和愧疚之中,此案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现在,景和帝心中只有熊熊的怒火。父皇明知秦天野私吞粮饷、火烧刑部,还将皇位传给他柴岱,就是相信他能肃清朝纲。太后毁了遗诏如何,秦天野将所有罪责推倒已故的太后身上又如何? 他柴岱是大周天子,这是柴氏的天下,岂能任由秦天野翻云覆雨! 景和帝已今非昔比,他平静问道,“卿手中可有太后让你养私兵的懿旨?” 秦天野垂眸,“这些都是太后当面对臣讲的,并无懿旨。” “无懿旨,卿便是以下犯下,污蔑大周恭孝诚皇后,朕现在就可治你的欺君之罪!”恭孝诚三字是康皇后的谥号,现在将这三字读出来,景和帝只觉字字锥心,声音都不由得颤抖。 秦天野撩紫袍双膝跪倒,以乌纱触地,悲怆道,“请万岁治臣之罪。” 景和帝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半晌后他才稳住自己的声音,威严道,“秦天野,你之罪有四:其一,你查知净域寺内有藏兵,却未将此事上禀我父王;其二,你无凭无证污蔑恭孝诚皇后;其三,你私扣运往肃州左武卫的粮饷;其四……” 景和帝起身走到秦天野面前,垂眸看着他头上的乌纱,继续道,“其四,朕登基已十载,你仍在四姑娘山内藏匿上千私兵,便是这一条……” “万岁容禀……” “朕不想再听你狡辩!”景和帝甩龙袍,坐回龙椅之上,“今日卿所言之事,朕会命人一一查证,若卿有半句谎言,便是四罪归一,严惩不贷!退下!!!” “……臣,领旨,谢恩。”秦天野恭恭敬敬叩首,却没有直接退下,而是继续行驶托孤重臣的职责,谏言道,“契丹虎视眈眈,臣请万岁派战功彪炳的大将领兵镇守边关,方可退敌。” 他的意思是姜枫毫无战功,不能统帅禁军?杨奉垂着头,嘴角泛起冷笑。 叶清峰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骂他见过不要脸的,但真没见这么不要脸的! 景和帝压住火气,平静道,“朕知。” “老臣告退。”秦天野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到殿外才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台阶之下后,杨奉关殿门回到景和帝身旁,还不等他开口,景和帝便道,“把今日的密奏拿来。” “是。”杨奉从寝殿暗格内取出姜枫今日送回的密奏。 展开奏章,看到姜枫的字,景和帝便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他端起茶饮了一口,才细读奏章。 奏章照例是先讲军事:前日,边城守将管悦和将军率边城五百官兵,退契丹将领莫昆戈带领的三百铁骑五十里。臣的义子任凌生也跟随管将军出城迎敌,他送信回来说没有受伤。 景和帝看到此处,面色稍稍缓和。 之后便是肃州民政后,最后姜枫写了一件日常事: “用了万岁赐下的良药,臣腿上的伤已痊愈,今日臣出衙巡视,有一位衣衫破旧单薄的老伯送给臣一背篓鸡蛋,感谢臣派人帮他讨回被村霸占去的半亩良田。 那案子是曾大人督办的,老伯放下背篓跑了,臣来不及解释,只得将鸡蛋提回后衙交给曾大人。待打开背篓发现,篓内的十三个鸡蛋虽被稻草隔着,但还是破了三个。 若在康安收到十三个鸡蛋,臣会觉得这老伯心不诚。但在肃州,臣知这是他家最值钱的东西。臣与曾大人不忍辜负老伯的好意,命人拿去厨房炒了吃。谁知厨子过来报说,那完好的十个鸡蛋中有三个已散黄发黑变臭了。” 景和帝翘起嘴角,继续往下读。 “臣从未见过臭鸡蛋,端来一看,果然臭不可闻。衙差说,鸡蛋放得久了或冻了再化开就会坏。臣想,那老伯发现鸡蛋臭了,应也舍不得丢弃,而是煮熟吃下去。 臣心中不忍,吩咐衙差装了一篓扛饿的吃食给老伯送去,希望他能熬过青黄不接的时日,待山坡、路边的野菜长大些,他就能挖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