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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出书版) 第38节


密闭牢房里一只抓不到却总在耳边嗡嗡的蚊子,是全天下女生逃不开的藩篱。

    井里的蛤蟆抬起头,一小片薄云遮住整片天。

    每天发生的都是小事:你碰洒了我的水杯,弄湿了我的笔袋;你又碰洒了我的水杯,弄湿了我的笔记本;你又碰洒了我的水杯……

    越是小事越让人内伤,因为单独看起来,每一件都不值得发火,认真了反会落一身不是。

    “那就买个带盖子的水壶啊,”李燃不理解,“你干吗还一直用水杯?”

    “我买了!有时候接了热水也不能总闷着啊,偶尔喝了一口没来得及盖,她起身去上厕所时动作总是那么大,一晃桌子就又洒我一身,还特别大声地说对不起,超级热情地帮我找纸巾,大家都觉得她只是冒失——冒失什么,一次两次,次次都抖,她‘帕金森’吗?等她找到纸巾,我一本笔记都废了!”

    见夏眉毛一竖正要接着发作,李燃拉住她,食指竖起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有渐渐走近的脚步和说话声。

    李燃陪陈见夏翘了体育课,两个人一起坐在行政区顶层的楼梯间。每到下午自习时,这一块就成了清净的风水宝地,许多人腻烦教室里的浊气,都跑到楼梯间来看书或聊天,只是没想到上午竟也有人查这里。见夏慌张地拉住了李燃的袖子,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幸好脚步声就停在了楼下。

    但说话声却差点让见夏吓得背过气去——是俞丹。

    李燃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仔细听。

    “就不能等我下班?”俞丹的声音有些激动,即使刻意压制也听得分明。

    “我在学校不方便总接电话,我挂了就说明我有事,还一遍一遍打,你妈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事儿至于急得一刻也没法等?还跟你告状,你也一遍遍打,你们娘儿俩是想逼我在学校待不下去吗?”

    说到最后已有哭腔。

    “咱俩结婚多少年了?八年了吧?我哪儿对不起你们家?当初结婚时候你家有什么?家徒四壁,还住平房,半夜冷,让你妈拿条十几年前的虎牌毛毯过来还不舍得,事后还往回要,我计较过吗?是,我生的是女儿,你妈盼孙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自己问问你周围同事,可笑不可笑!”

    见夏慢慢垂下肩膀。竟然又是这样的故事,竟然发生在俞丹的身上。

    俞丹和她妈妈还是不同的。她妈妈自己也盼儿子,欢天喜地地怀了二胎。

    “眼看着还有半年就高三,我带的这个班是能出成绩的,说不定出个省状元!多少人眼红呢,我不可能这种时候备孕,到了高三怎么办,让我把亲手带上来的尖子班交给别人?高考考了清华北大记谁头上?你口口声声说体谅我,你和你妈一起胡闹,你体谅我什么了?”

    俞丹挂了电话,就在见夏他们脚下的楼层呜呜哭,哭到最后擤了几次鼻涕,总算平静下来。见夏神情肃穆地聆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到听不见。

    “谁都不容易。”半晌,见夏轻轻叹息。

    “是啊,众生皆苦,”李燃也跟着感慨,“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爱别离……还有两个是什么来着?”

    气氛轻松了些,见夏笑了:“显摆不了了吧?忘了?”

    “……想不起来。”

    “也有你不知道的,真好。”

    李燃嘁了一声。见夏转头认真地看他:“那你有什么苦呢?”

    “先说你有什么苦。”李燃反问她。

    “很多啊,”见夏扳着指头,毫不忸怩,“学习越来越吃力,俞丹防贼一样盯着我还瞧不起我,没有朋友,于丝丝天天跟我作对,爸妈偏心,压力大……”

    不知不觉,她已经能这样轻松地把心底的暗流和盘托出。

    对李燃,她从来没有面具。

    “我回答你了,轮到你了,你有什么苦吗?生老病死?还谈不上。怨憎会,爱别离……”见夏追问。

    “我想起后两个是什么了!”李燃拍了一下脑门,“一个叫求不得,一个叫五蕴盛。”

    “……什么?”

    “我爷爷给我讲过,”李燃盯着对面墙上的十字窗玻璃,“五蕴盛是前面所有苦的根源,五蕴六识,声色犬马,都是对人生的执迷和追求,有追求就会有苦,人活着,就没有不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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