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便携小电视,没注意。 “王姨,我打个电话。” “怎么不在家里打?”店主吐出瓜子皮,看也没看她,见夏也没解释,拿起听筒就拨号。 “喂?” 听到李燃声音的那一刻,千言万语都梗在胸口,只剩下带着哭腔的呼吸,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清。 人生八苦是什么来着?他说“五蕴盛”是八苦之宗,她却觉得,“生”才是万恶之源。 既然不想要她,当初为什么要生? 眼泪无声地滑进羽绒服的领子,从滚烫到冰凉。 “你怎么了?这是哪儿的电话?你没事吧?你在哪儿?”李燃慌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恨不得从听筒里伸脑袋出来。 她是浩瀚宇宙中被遗弃的飞船,沉寂多年的对讲机里,他是唯一应答。 第三十七章 一地鸡毛 陈见夏并不急于回答,她吸了吸鼻子,侧身避开店主时不时的打量,轻声说:“我回家了。” 李燃很聪明地问道:“不方便说话?” “嗯。我手机坏了,如果找不到我……别着急。” “你哭什么,家里人是不是又气你了?是就嗯一声。” 问这些有什么用。陈见夏又感动又好笑:“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想得美,我要是你爸你就是富家千金了。” 陈见夏破涕为笑,浅浅的,抬眼看到窗外楼洞口的感应灯亮了起来,爸妈一前一后跑了出来。 见夏一惊:“先不说了。我挂了。” “你小心点,早点回来。” 回来。他说的是回来。无比顺耳。 见夏推开小卖部结满冰霜的弹簧门,喊了一声:“爸,妈。” 她等待迎接劈头盖脸一通训,但他们只是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说,去医院,你奶奶不大好。 路边打车花了很长时间,县城出租车不多,夜里就更罕见,陈见夏刚在小卖部化冻的双脚又开始发麻,上了车也没好多少,出租车四下漏风,暖风开了和没开差不多,晃荡得像马上就要散架子的铁皮盒,一路癫痫般战抖。 见夏靠在后排最里面,斜眼睛瞄着坐在副驾驶的爸爸和身旁的妈妈。妈妈头发蓬乱,爸爸左脸颊颧骨上有一道指甲印,二人之间的气氛并没和缓,恐怕还没吵完,只是被通知奶奶病危的电话打断了。 谁也没问陈见夏刚才去了哪儿,有没有危险,也许是为夫妻间的丑事被孩子知晓而尴尬。 陈见夏黯然。但愿是这样。 一家三口赶到时奶奶已经抢救无效过世。见夏早有心理准备,但那一刻还是胸口一痛,眼泪唰地就流出来。大姑姑一家还在路上,走廊里只有二叔家和见夏家,难得没有拌嘴,一齐呜呜哭。 最终引发战争的还是见夏妈妈。“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行了,你们怎么守夜的?” 二婶霍然起身。 陈见夏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收住了哭声,瞪圆眼睛看着两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成一团。大辉哥一开始还劝着,后来看见夏妈妈扯着自己妈妈的头发,也红了眼加入战斗。陈见夏在外围逡巡,插不了手,急得像热锅边缘的蚂蚁,幸好大姑姑一家赶到,两家终于被拉开。 武斗之后是无休止的文斗。 见夏在长椅上蜷缩成一团,困得撑不住上眼皮,医院暖气也没开足,深夜走廊的凉气渐渐渗入身体里。 二叔家说奶奶留了遗嘱指名把房子留给大孙子,见夏妈妈一口咬定遗嘱没有公证,谁知道是不是老人真正的意愿?护士和医生忍无可忍地劝告,当务之急是给老人把寿衣换上,停到太平间去办理死亡证明,不要在医院闹下去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