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等死,每个月再往医院跑,你爸头疼、肋骨疼、腿胀得站不起来了,你看见过他的肝吗?那ct图我看都不敢看,三分之一纤维化,胀得跟个菠萝似的上面都是刺儿……我俩都不会用手机叫车,还得走到小区门口拦出租车,这帮混账出租车,半路还揽客拼车,整顿这么多年都整顿不好,要是小伟有个车……年纪大了家里不能没有车啊。 郑玉清说,人家都问我家姑娘是不是不回来了?养个外国人,出息是出息了,那不也跟你没关系了吗?你小时候还怨我们生了小伟,你爸说你天生就是往外走的命,那你还怨啥,你能带着我们走吗?我不生小伟,我现在靠谁?我去医院谁帮我拿着病历卡,谁帮我跑下四楼去缴费?陈见夏,你是心里有结吗?你就是躲清静! 见夏什么都没反驳,破天荒的。她以前动不动就把房子首付和还贷、爸爸的进口靶向药费用拿出来说,堵得郑玉清七窍生烟,但那一次,她无力抵抗一个病发时胡言乱语的柔弱母亲。 何况有些话,不在气头上听,也未尝没道理。 陈见夏定定盯着那缸凤尾鱼,在沙发上陪了妈妈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地蜷缩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郑玉清在厨房煮粥炸馒头片,陈见夏问起小伟那一缸凤尾鱼。 “让人骗了,说不用怎么管就好养活,这都不知道是死了第几批又换的新的了!”小伟坐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说,“咱爸也是,你换个鱼养呗,好几年了,非养这种,再死我可不给他们捞了,干脆别养了,养条鲤鱼得了,养烦了还能炖了吃。” 是吗。见夏盯着鱼缸很久很久,想起小时候爸爸在妈妈明目张胆地偏心眼儿时看着报纸漠不关心的样子,想起郑玉清用香格里拉的梳子砸她的头骂她以后是不是要去做鸡,又想起苍老的父亲温柔地说,就想跟你唠唠养鱼这种家常嗑儿,还有妈妈哭着打给她——小夏,我睡不着。 父母生命力旺盛时装看不见她,生命力衰弱的时候,想跟她将过往一笔勾销。 死了养,养了再死,死了再养,家就是那只夜光鱼缸,因为鱼缸在那里,所以才一直有鱼。 她转头问小伟:“你驾照什么时候考的?” 这是唯一能让小伟放下手机的话题,他从沙发一端几乎是滚了过来,“姐,我都拿四年了,上过路,以前跟我朋友他们去双龙山自驾,高速我们都换着开!” 那就不用花时间练车了,见夏想。 “十万以内。你别想着瞎攀比,最好买方便在医院附近插空就能停的小型车,不是给你开着玩的,是让你有急事的时候送爸妈的,其他时候你爱怎么开怎么开,反正每个月养车费你自己掏,行驶证写我的名,敢胡闹我立刻卖掉。” 小伟平时嘴上没把门的,涉及他真正关心的事,终于开始思考了。见夏提的条件自然是有许多不合他心意的——预算卡得太死,断了好牌子大suv的路,但一转念,他又高兴起来了。 “姐,哈弗呗,国产的,十万左右,还是suv!” 见夏叹气,闭着眼睛压着火,说:“不是不行。今天就去看车,反正那些4s店不都在一条街上吗,多看几家,我跟你一起去。” 见夏余光看到妈妈几次从厨房那边探头听他们说话。 早上饭桌上其乐融融。见夏妈妈喜滋滋地告诉爸爸,小夏为了咱来去医院方便,要给小伟挑辆车,孩子工作那么忙,就回来一个周末,还得让她跑这些,小伟就是不懂事儿。 小伟真的长大了,不因为妈妈夸姐姐而顶嘴,分得清什么时候闭嘴,占实实在在的便宜。 见夏爸爸比过年时候更虚弱了一点,但面色还是红润的,不仔细看,看不出生病的样子,睡了一个整觉,精神状态果然不错。他抬眼看了看见夏,似乎想客气两句,似乎心疼不忍,又没这个底气,于是低头去喝粥。 陈见夏觉得自己终于回家了。 她找到了在这个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