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话,张璁不得不面对一个赌局,赌注就是他的政治生涯。 因为大臣之中肯定会冒出一部分人发出反对的声音,如果皇帝的心思仍然是继续推行,那么他们递上去的奏疏就要契合这一点,只有这样皇帝才好顺水推舟。 否则他们这些经手之人都说事不可为,这就是自己人给皇帝增加难度。 问题是,万一皇帝也改了主意,他们还说继续推行,这也是不合时宜的。 所以当官哪里有那么容易。 然而张璁没有料到的是他遇到了两个好官。 王守仁和王廷相不是要对他好,而是关心清理军屯这个事情。 所以王廷相同意联名上奏,而王守仁同意要把清理军屯之事一并写上。 其实这件事和他俩真的没有关系,但他们的意见很相同。 “必须要写,要建议皇上继续推行!”王守仁斩钉截铁的说:“军屯侵占过甚,致使卫所破败,几无可战之兵,一个安王造反便让此事折戟,但大明何日才能除此弊病呢?!” 王廷相更狠,“自古以来,清丈田亩都是人头滚滚,只想着顺顺利利、却不杀人而做成此事,我还没有见过类似的事。因而,本官也认为军屯清理绝不能停。否则宁夏如何能有更新之象?” 这两人可以说这大明西北的实权派人物。 张璁在京里待过,在淮安府待过,在内地他尚未见过如王廷相、王守仁这样的官员,以往那都是个啥呀,毫无抱负、满心都是一个贪字。 但在这一刻,他对这两个人有了某种共鸣的感觉。 不管是陕西巡抚还是河套总督,他们都可以想办法甩掉这件事的,但是他们没有。 这不仅是在现实的政治中为张璁助力,更是在理想精神层面给他以震撼。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世上是有这样的人的! 张璁颇为郑重的向两人行礼,“伯安公,子衡公之高义,下官今日方知!” “莫要捧我们了,你张秉用(张璁字)在淮安府山阳县斗贪官、护百姓,牢狱而不能改尔之志,若论高义,天下也是有你这号人物的。”王守仁笑着说道。 人生难得知己。 这三人忽然开始惺惺相惜起来。 原先王廷相有些想抢功,可锦衣卫拿了头功,他也就没甚好说的了。 不管怎样,事情安稳搞定,皇帝不会少了他们任何一人的好处。 仔细想来,他们三人,哪个不是皇帝专门简拔、委派过来的。 这是一个具有某种历史意义的时刻——三个想做点靠谱的事情的大臣同时聚集在大明西北之地,且都受当朝皇帝的信任。 “下官这就来拟奏疏!向皇上报捷!” …… 王守仁的思绪则被天边的晚霞带回了弘治十二年,当初他刚刚中进士,因为跟随王越到西北亲眼见识了军屯被侵占的厉害,所以愣头青般上了疏。 但当时,太子对他的处置却是贬到贵州龙场。 十年过去了,到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 皇帝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在等待机会。 所以张璁觉得继续建议清理军屯是冒险,但王守仁则知道绝对不是。 因为他更加了解如今的正德皇帝。 与此同时,王守仁也暗下决心,不管如何,他一定会辅佐皇帝完成此事,宁夏造反,他则兵出宁夏,榆林造反他则兵出榆林。 十年磨一剑,他与他的兵便是皇帝磨得那把剑。 现在,宁夏也只是个开始而已。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