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又道:“念你初犯,平日又品行良好。今日之小惩大戒。若再如此,便不是五戒尺就能了事的。” 先生说完走回自己的案桌后开始之乎者也地授课。谢惠连则木头人似的坐着,有些无所适从。别人都拿着竹简跟着夫子念书,只有他的案桌前面空荡荡,显得十分突兀。 周围有几个早就瞧不上谢惠连古板的谢家子弟,此时都借着竹简遮掩,耻笑他,“怎么,谢小夫子今日没带书?反正你也用不着,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谢惠连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这都是檀邀雨的错!若不是她莫名其妙地跑来,自己怎么会落得被这几个不学无术的人嘲笑的地步! 得把她赶走!谢惠连此时突然想到两人的赌约,便更加坐不住了。 强忍着等到放课,他一溜烟儿便往驿馆跑。陈郡外的消息多要经过驿馆,所以消息比别处快上许多。 谢惠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去,抓住驿丞便问“西秦国主可死了”时,驿丞一脸茫然地反问:“谁死了?” 谢惠连深吸了几口气,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又重复了一遍后,驿丞大笑着答道:“小郎君怕是太看得起咱们了。且不说西秦国离咱们这儿千山万水,有消息也至少要十日才能送抵。何况国主更替这种大事,自然要由该国的朝廷颁布了正式的昭书,才会传到咱们这儿。” 驿丞没有明说,谢氏宗主可能有探子在西秦,会第一时间传消息回来。不过那种消息都是直接快马送到宗主手里,根本不会经过驿馆。 谢惠连猛一拍脑门,“上当了!这个可恶的……!”他突然捂住嘴,没将妖女两个字脱口。倒不是顾忌檀邀雨的名声。而是怕别人知道他家里住了女子,引来闲言碎语。 谢惠连尴尬地笑笑,在驿丞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慌张地跑出驿馆。 想到檀邀雨肯定会借口赌约结果未分而赖在他家里不走,谢惠连顿时感觉生无可恋。垂头丧脑地在城里乱逛,怎么也不想回家看见檀邀雨那张奸计得逞的笑脸。 走了没几步,腹中雷鸣如鼓,谢惠连这才想起自己一天未进食了。在书塾里神思恍惚,竟然此刻才觉得饿了。 摸摸口袋,还有几个铜子,便打算找家茶肆吃些东西。 城中食肆多聚在西坊,一间隔着一间,一走近就能闻到浓浓的烟火气。 谢惠连微微挺胸,从一个个低眉顺目的族人前走过。这附近的屋舍由于临近食肆,吵闹不说,还隐隐有馊水的臭味,并不适宜居住。不得不住在附近的,都是在谢氏一族中混得比谢惠连他们家还不如的。 谢惠连正忍着腹饿,努力端保持他的学子风度朝一家茶肆走,就听见一句熟悉的词钻进耳朵。 “挂鞍长林侧,饮马修川湄。” 谢惠连本能地就接了下一句,“凄凄留子言,眷眷浮客心。”念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诗吗?!是谁在念?! 等谢惠连注意到一间食肆二楼上坐着的嬴风时,便在顾不上维持他谦谦君子的形象了,提着衣摆便冲上楼! 嬴风听见他“咚咚咚”的脚步声,却依旧倚着窗边,一边吟诗,一边仰头将白瓷酒壶的酒倒入口中,丝毫不在意酒珠从他的嘴角滑落,一路沿着脖颈流过喉结,最后隐入月白色的衣领中。 谢惠连冲过来急急问道:“嬴统……郎君,是从何处听来这诗的?” 嬴风长腿一抬,利落优雅地转身,只留了个背影对着楼下,便听楼下一阵惋惜声传来。 “原来是谢小郎君啊。你来得正好,素闻你才名,为兄我近日听得几句佳句,正好念与君听,也请你来点评点评。” 嬴风说着,又扭转身子,似乎沉醉于诗中的意境般道:“落日隐櫩楹,升月照帘栊。团团满叶露,析析振条风……留情顾华寝,遥心逐奔龙。沉吟为尔感,情深意弥重。” 谢惠连听到这篇诗后心里就咯噔一声。这诗是他去年七月七日乞巧节时,感叹牛郎织女的深情厚谊所作。虽然全篇并无任何露骨之字,可在讲究礼数的大儒看来,也算是靡靡之音。正因如此,他才从来不敢将这篇诗给外人看过。 第四百六十九章 、骑虎难下 赢风像是故意没瞧见谢惠连惨白的脸一样,念完了诗才扭头道:“谢小公子可否点评一二?” 谢惠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又怕别人看出端倪,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这诗还算……尚可……” 嬴风用两支纤长的手指捏着酒壶,自在悠闲地晃荡着,他以为谢惠连为了撇干净关系,会直接说这诗不堪入耳呢。 赢风暗笑,看来谢惠连还是很喜欢他自己这首诗的。赢风将身子微微探出窗外,故意大声道:“在下倒觉得这诗运调轻灵,用词清艳。可惜不知究竟是谁所着,不能亲自拜访讨教,实为可惜。” 嬴风忽又问楼下的一位小娘子道:“这位女郎觉得在下说的可有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