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视线,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搁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 我会去良久,才又开口道。 然而话说到一半,又不知何由地停了下来。 再度出现的短暂沉默,最后以徐新低笑声宣告结束。 剩余的内容林安没再说下去,似乎也无需再说,这段在第三人诸如从头到尾一头雾水的丁华听来简短而模糊的对话,于他俩来说,却如同这世间最通俗易懂的一道暗语。 徐新笑过后,快速且精准地将这中断在了半路的对话独自补齐。 去哪儿? 地址稍后发给你。 怎么去? 打车,或到家后给我发条短信,我会让小王去接你。 而至于什么时候去,几分几秒,几时几刻,徐新给出的答案则更是直白清晰。 只有三个字,我等你。 手机被交还到丁华手里时,自然逃不过对方的一顿盘问。 林安没有多说,连下车前丁华叫一块儿吃晚饭的事也一并含糊拒绝了,搞得丁华抓耳挠腮,对两人先前在电话里一番语焉不详的对话更加好奇不已,只可惜林安闷葫芦一个,任他如何插科打诨套话都不管用,最后只好满脸不甘地目送人上了楼,才唉声叹气地终止了此次的护送任务。 徐新的短信早在通话挂断后就发了过来,林安在丁华车上时因为心虚只来得及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此时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才将这条信息重又翻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可他没想到,短信上所提及的地址,竟不是徐媛以往留在家校联系簿上的那一个,晚林路2630号,距离x中所在的博爱路只有一公里,而距离他所在的翠芳苑,也不过是在其基础上再加上不到两百米而已。 林安对着这个地址愣了愣,一丝疑惑袭上心头。 徐新的消息在此时又涌了进来。 到了? 林安微微定了一定神,撇开心中适才忽然升起的那一缕疑虑,回对方:恩。 十几秒后,手机一震:那我现在就让小王去你那里? 林安连忙又回: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距离很近。 好。那头又道,几秒后,又传来一句:路上小心。 林安对着这条消息微微笑了一下,又抬头朝眼前的这间出租屋张望了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带上门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他便重又回到了翠芳苑的门口,路边有不少往来穿梭的空的士,林安拦下一辆,上车后不过几分钟又下来,随后循着对方留给自己的门牌号在小区中稍微一转,几乎没费多少时间,便顺利找到了短消息上的具体位置所在。 按响门铃的时候,心脏不知为什么又一次狂跳起来。 但这一次,徐新却没给他太多时间去调整和平复,他像是等待已久,甚至当林安抬起的手才刚刚放下,门便被人从内向外迫不及待地推开。 一张略显憔悴疲惫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林安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出现得这么快,一时怔在了原地,他微抬着脸,看着对方微有些苍白的嘴唇和脸庞,干涩的喉口不由滚动了一下。 徐新手虚握在门把上,将他那所有细微的动作和眼底掩饰不住的忧心尽收眼底,片刻后,才退开一步,脉脉望着对方轻声道:进来? 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徐新在玄关处的柜子里随便找了双备用拖鞋递给他,林安接过换上后,跟着对方朝屋内走去。 徐新所在的这个公寓不算很大,两室一厅,加上厨房、卫生间和阳台,也就百余平的样子,但由于只有他一个人住在里头,再加上装修时色彩太过单一的风格,还是显得有些空旷,更别提眼下的他衣着松垮、脸带病容,时不时还要握拳低咳两声,就更显出几份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可怜感来。 林安从没见过这样的徐新,在他印象里,从两人在那个老旧机械厂相遇起,对方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即便在后面的相处中,那人对他的态度逐渐由鄙夷排斥转变为不由分说纳入羽翼,那份固执的强硬也不曾有丝毫改变过自己为流言所害被厂里流子围困在胡同口时,是这样,自己在无论如何拼尽全力也无法融入那个用拳头说话的圈子时,是这样,甚至当他于心不忍,想要退出由他顺手推舟所布下的陷阱时,也是这样。对方曾在宿舍惨白的灯下告诉他:从今往后,你跟着我;在气味呛鼻的操作台后取笑他:怎么,泡个妞也能害臊成这样?甚至在寒风凛凛的夜色下两眼冒火地冲他怒吼:想走?林安你他妈的想都别想! 一切皆都历历在目,铭刻心底,哪怕那人在施与这些维护和善意时,时常还要借用凶神恶煞与吊儿郎当来作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