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拂起他月白色的长衫,依旧是素日里的温柔色泽,却令折枝觉得无比陌生与颤栗。 她往后退去,一直退到船舷尽头,退无可退。 画舫下,是滔滔江水。风声卷起白浪,剧烈地拍打在画舫四壁,似要将人吞没。 折枝骤然想起了桑府中那个夜晚。 坠入水中冰凉而窒息的感受似又在刹那间涌来,令她无法再往外踏出半步。 萧霁已行至近前,垂眼看着她:“折枝,画舫已经离岸。” 江水湍急,她已没有退路。 他抬手,身侧的弓箭手齐齐挽弓,锋利的箭刃直指苦战中的两人与岸上不敢轻举妄动的其余暗卫。 还有谢钰。 她在船上,谢钰便不会放箭。 唯有任人屠戮。 折枝的心中骤然转过这个念头,握着桅杆的指尖愈发收紧了几分。 她抬步,站到船舷上去,拿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弓箭手们所指之处。 “先生。”她拢了拢被江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垂眼看着他,语声轻却笃定:“折枝与您不同。折枝还有退路。” “还有人,在等折枝回去。” 语声落下,折枝回转过身去,倾身自高耸的船舷上跃下。 “折枝!” 萧霁失声,箭步上前。 他的指尖擦过折枝银红色的裙裾。 柔软的丝绸划过他的掌心,微凉的触感,像是小姑娘坠在甲板上的清泪。 转瞬破碎。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能握住。 轻微一声水响,熟悉的窒息感随之而来,繁复的百水裙迅速被江水浸透,带着她沉沉往江底坠去。 又是如桑府中一样的场景。 不知谢钰是否又会在病榻前唤她回头。 折枝这般朦胧的想着,腰间却倏然一紧。 沉重的水面往两边破开,眼前复又现出明亮的天光。 久违的空气再度涌来。 “萧霁的人中有我的内应。明明再等上片刻便好。谁让你投江——”谢钰的长指紧紧握在她的腰间,语声低哑。 折枝伏在他的肩上,呛出几口水来,杏花眸里凝起水烟,滚烫的玉珠与冰凉的江水一同从她的羽睫上连串坠下,落在他本就湿透的襕袍上。 “哥哥,是折枝输了。” 她哽咽着重复:“是折枝错了。” 谢钰止住语声,沉默着抬手,徐徐替她拭去面上泪痕。 折枝的泪水便顺着他的指尖坠入掌心中,烫得灼人。 他低低叹了一声,将寒凉的长指轻覆在折枝的杏花眸上,遮蔽了她的视线。 ‘放箭。’ 他抬手,无声对暗卫们下了指令。 -完- 第108章 ◎剖白。◎ 银江上的波涛依旧, 厮杀声却已远去,寒凉的江水渐渐被鲜血浸得温热。 谢钰褪下自己身上的襕袍披在折枝身上,抱着她涉水往江岸行去。 折枝的泪水连绵坠在他的掌心中, 比鲜血更为炽热。 她一直压抑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直至回到轩车内,锦缎车帘垂落,隔绝了外头的光线,谢钰的语声随之响在耳畔, 略微有些低哑:“穗穗,唯独谋逆之事, 并无转圜的余地。” 他回答了她在江水中的请求。 一直紧紧覆在她眉眼间的大手随之垂落,轻吻了吻她眼尾不住坠下的泪水。 折枝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攥着他袖缘的素手,伏在他肩上,哽咽出声。 谢钰未再启唇,只是拥紧了她, 替她披上了干净的薄毯。 随着车马向前, 车内的啜泣声也渐渐转微, 渐至不闻。 折枝似是终于耗尽了心力, 在谢钰怀中阖眼,疲倦睡去。 只是梦中仍不安稳, 不知何时便轻轻细细地抽噎一声,复又坠下泪来, 染得一张小脸水洗似的苍白。 直至回到别业后, 用热汤沐过身发,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这才似是勉强有了些力气。 她侧身躺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