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炼金属那样先将断剑熔化成液团再塑性,而是直接暴力脆断。从千疮百孔的剑身处长出裂纹,裂纹生长直至碎裂,然后压缩重组再塑性,一点点材料都不曾浪费。 蓝白色火焰依然在燃烧着,火焰在离音眼里跳动,一簇一簇的。她恍惚间似乎觉得,那团蓝白色火焰,烤着的不是什么断剑,而是她自己。 淬炼的过程持续了许久,到了最后,那点蓝白色的火焰又一点点隐入断剑的剑尖。从剑尖往上,这蓝白色的火焰如一缕青烟,绕着这断剑旋转着。所到之处,一点蓝白光闪过,像是经验老道的文物修复师,不紧不慢地,补全了剑身、剑柄。剑柄花纹缠绕,两头各自镂刻着两朵繁复的莲花,古朴又大气。 空气里仿佛有雷声响起,完整的长剑应着这雷声,大亮了一瞬。 离音如大梦初醒,醒来大汗淋漓。她双眼血丝遍布,精神疲倦得仿佛多年不曾安眠似的,又焦躁又烦闷。 新成的剑自发飞到离音手心里。剑身窄窄的,极薄,剑刃呈蓝白色,剑脊上一痕细细的红痕勾勒。离音手掌稍一动,剑身应势一转,一道耀眼的寒光闪出,映着离音的眉眼,格外清凌凌的。 一种亲切又陌生的感觉。 眩晕感一层重过一重,离音眼底的血丝已经开始颤巍巍的。她握紧了这把剑,闭上了眼,很快就陷入无边的梦境里。 离音闭上眼的瞬间,胖团自发回到她的丹田里。她一左一右的那两个“林雍”、“徐若涟”的身影先后化作一团碎片,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整个空间都开始崩塌,如破碎掉的玉瓶,画面被碾成粉末,一一湮灭。风过无痕,哪儿还有所谓的大殿、青玉案台以及蒲团的身影? 显影屏前,第四二七八号依然是一团漆黑。旁边的积分榜上,属于离音的那一栏,忽然暴涨一千三百万积分,直接跃进总积分榜前十。 …… 离音已经躺在这河床上许久许久了。千百年如一日,流水从她头顶上这般淌过,晴天温和,阴天沉默,暴雨天热烈。水从她身体表面流过时,带着点特殊的温度和力度,像是按摩,连力道都恰到好处。 躺在她这个位置,抬头便能看见一方笔直的断崖,断崖旁边是广袤的天空。她的视野被劈成两部分,一边断崖峭立,怪石嶙峋;另一边碧空悠悠,白云聚散。离音看着石壁上的花草一年四季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又看着天空中每日里太阳升起落下,将云层染得又红又亮。 离音总以为,她的日子将一直这般下去。 直到有一天,来了个人,来了个醉醺醺的人。 那人披头散发,身上一身白袍早已脏得看不出本来的色彩。他停在石壁对面,打了个嗝,语气里还醉醺醺的,“呵,好大一个断崖。风骨初成,就是单调了点。” 说完,他哈哈笑了几声。 躺在河床底下的离音觉得很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人似乎察觉了离音的目光,低下了头。离音看见了一双带笑的眼睛,眼窝深深,似乎很清明,又似乎很迷醉。 “啊,一块,上好的剑模……” 剑模,说的是我吗? 离音心里懵懵懂懂的。 那人一招手,离音就从躺了千百年的河床上离开,自发飞到他手中。 他又打了个嗝,“有山,有水。山够峭,水够灵,这山水之灵,就来蕴养你这么一块剑模,千百年成型。妙,妙啊!”他哈哈大笑着,然后手一扬,离音就被一股力道控制着,从半空中飞向断崖,狠狠凿入石壁里。一笔一划,道道入魂—— 写意山水。 四个大字,被这人随性挥洒,刻在断崖之上。 离音看着这大开大合的四个大字,只感觉眼底有万千重风景堆叠而来。道道剑光仿佛远道而来的光束,直直往她眼底刺来,那样明亮,逼得人眼睛生疼。 离音被这剑光一刺,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视角已经变了。立在半空中的,哪有什么醉醺醺的白袍人,分明就是她自己。而她手中握着的,便是那把已经修复完全的剑。眼前那四个“写意山水”的大字,亘古不变地立在原地,等待有缘人。 两袖清风过,万千风景留。 离音握紧手中的剑,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了。灵识运转,衍生寻脉法自发缠绕上这柄剑。离音眼前的天地仿佛变成了一张白纸,手中执的这把剑早已成了笔,蘸满墨汁。她成了一个上好的画师,一勾一划,落笔处尽成江山烟雨,道不尽的写意风流。 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白纸墨迹点点,停留不过数秒,又一一破碎开来。 离音收了势,回过神来,千万重滔天巨浪刚从她身边往下落,断崖上的草木萧萧,剑气零落,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离音抿抿唇,看着手中的这把剑,眼神里染上点深秋的疏朗,“以后,你就叫‘写意’,写意山水剑……”m.BJzJNF.coM